第67章 大婚(2/2)
几人正商量着,霜月匆匆进来禀话:“姑娘,惜琴姐姐和王喜公公来了。”
楚黛愕然,心中隐隐猜到什么。
出门一看,只见庭院甬道上,惜琴捧着一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华服,王喜则捧着一套精巧俏丽的点翠头面,恭敬候着。
“姑娘,这身锦裙乃陛下特意吩咐尚衣局赶制的,供姑娘入宫穿戴。”惜琴含笑,恭敬奉上。
果然如她所料,宋云琅特意叫人来给她送衣饰来。
楚黛望着那绣工精致的锦衣,心中不安悉数平复。
“还是皇舅舅思虑周全。”宋玉栀摸了摸那料子,连连称叹,“细滑又挺括,真是好料子。”
随即,她侧眸冲楚黛笑:“这下可好,楚姐姐打扮得再华美,也没人敢嚼舌根了。”
孟羽宁也含笑附和:“可不是,天下还有哪个男儿对未过门的妻子这般用心?陛下果真是万民表率。”
“宁姐姐!”楚黛被她们说的心口微热,赧然道,“我可听说袁姐夫送宁姐姐的聘礼极丰厚,定亲之后,每得到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宁姐姐。袁姐夫对宁姐姐,才是真真用心呢!”
三人嬉闹一通,很快便到入宫的时辰。
宋云琅坐在上首,御案侧特意空出一个席位。
望着楚黛走进殿门,他便冲楚黛示意,要她坐到他身边去。
对此,楚黛恍若未觉。
她故意别开视线,同宋玉栀说着话,不着痕迹坐到孟沅身后的位置。
席间,众人盯着殿内乐舞看得入神。
只宋云琅目光时不时往楚黛身上落落,眼神甚至透着些幽怨。
回到京城,他一直忙于朝政。
连她入宫向母后请安那日,他也没顾上见一面,紧赶慢赶到了慈安宫外,却听说她已经出宫去。
那日,他便猜到,漪漪是有意避开他。
狠心的小皇后,好些日子未见,身上穿着他赐下的衣裙,却连让他拉拉小手的机会也不肯给。
楚黛感受到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面颊火辣辣的。
不是不想他,可阿娘千叮咛万嘱咐,大婚前最好少见面,才能保入宫后长久的恩爱和美。
虽不知是什么道理,可她总不好厚着面皮,忤逆阿娘的意思。
否则,落在阿娘眼中,显得她有多离不得宋云琅似的。
离大婚之期,拢共不过四五个月,短暂的分离之后,便是天长日久。
楚黛默默垂首,凝着案上精致的菜肴点心。
心底暗自期盼,他闲下来,仍能如这些日子一般安分些才好。
顾太后的目光在两人之间巡睃片刻,似有所觉。
待舞乐散去,她才弯唇开口:“殿中有些闷,云珠、阿沅,陪哀家回慈安宫坐坐。”
说完,瞥一眼宋云琅,才环视殿内:“园中梅花开得正好,诸位不妨出去走走,折几支梅花回去插瓶,也算添些喜气。”
御花园里的奇花异草,若非贵人赏赐,寻常可折不得。
她随口一句话,落在众人耳中,便是恩典。
不多时,殿内已空了大半,御花园倒是热闹起来。
楚黛与孟羽宁、宋玉栀刚走到竹林边,便见魏长福捧着浮尘,满脸堆笑上前请安。
“皇舅舅叫你来的吧?”宋玉栀目光掠过他,睨了楚黛一眼,掩唇忍笑。
随即,挽住孟羽宁手臂道:“孟姐姐,咱们也去折几支梅花罢。”
天边无月,竹林边挑着几只宫灯。
寒风拂动竹枝,小径上灯影摇曳。
疏影横斜,落在宋云琅肩头、衣襟,他怀中抱着雪寅,长身立于竹林间的小径上。
夜风吹动他衣袂、袍角,颀长的身姿岿然不动,潇洒倜傥。
楚黛款步朝他走过去,凝着他风华灼灼的侧影,有些恍惚。
此情此景,像极了一年前的宫宴。
可他唇角噙着笑,又不太一样。
雪寅朝楚黛这般伸爪子,扭着身子要她抱,却被宋云琅按回去。
他略垂首,长指戳戳它脑门道:“没良心的小东西,从来是朕找你,怎不见你这般惦着朕?”
嗤,楚黛捏着绸帕掩唇,忍不住轻笑出声。
这厮分明是指着雪寅骂她呢!
“它时常在你身边,自然不新鲜,见我少些,才这般粘人。”楚黛顺着他的话,意有所指。
宋云琅听懂她言外之意,不动声色将雪寅递至她怀中。
趁她被雪寅压得腕子一沉,身形微晃之时,长指扣在她腰间,替她稳住身形。
他掌心热意,握得她腰肢有些痒。
楚黛略扭了一下,便听他附在她耳尖低语:“漪漪是在怪朕北上那些日子,不够粘着你?还是,怪朕玩得花样不够新鲜?”
温热的气息拂在耳尖,楚黛只觉似被火苗燎了一下,烫得她心尖也怦怦直跳。
“宋云琅!”楚黛怀抱雪寅,眸光流盼,嗔他,“你怎能说出这般……这般寡廉鲜耻的话?”
她又羞又恼,唇畔微微翕动,想再骂他几句,又开不了口。
“怎的不骂了?”宋云琅俊眉微扬,倜傥不羁应,“民间都说,打是亲,骂是爱,朕随你骂。”
眼下之意便是,漪漪骂朕越狠,便是爱朕越深。
他太能豁得出去,又特别能胡搅蛮缠,楚黛自知说不过他,气得将雪寅往他怀中一塞,举步便要走。
宋云琅丢开雪寅,扣住她腰肢,将人按入怀中。
另一手却捉住她纤巧的下颌,薄唇狠狠覆上,霸道恣肆地,将连日来积攒的眷念诉诸唇齿。
竹林外,陈娆依稀望见小径上紧紧相拥的两道身影,心神豁然开朗。
方才,她亲眼看到楚姑娘走上那条小径,就像去年看着她走出竹林一样。
原来,去年今日,她最初的猜测竟是对的。
她本该是第一个发现皇帝中意楚姑娘的。
看到眼前的情景,她本该心痛难当。
奇怪的是,她心中得意竟比难受多出许多,为她第一个发现而得意,更为她能潇洒放下而得意。
如今,她已定亲,对方比她小一岁,才学不算出众,却是个性子好,会哄人的郎君。
再看到此情此景,陈娆只觉恍如隔世。
原来,她心中对宋云琅已只剩敬畏。
转身看到侄儿陈筠,对方离着些距离,盯着脚下青石,似还没注意到竹林间的情形。
她忙上前,引着陈筠往回走:“幸好与那郑姑娘议亲你不肯,否则你的仕途该被郑家拖累了。人家袁松那日也去相看过,眼下已然定亲不说,定的还是楚姑娘嫡亲的表姐,你可比袁松年长几岁,亲事再拖不得。”
“阿筠,小姑姑是过来人,不该惦记的人,你趁早放下。世间女子万千,总有你喜欢的。我瞧着袁家三姑娘很好,要不要去说说话?”
“不劳小姑姑费心。”陈筠朝竹林方向望一眼,大步离开。
暮春时节,楚黛穿上新制的吉服,一步一步走上百级汉白玉阶。
吉服内层是轻而不透的衣料,似红绡,却隐隐有波光浮动。
外层乃最好的织金纱,襕边上绣着同他身上一样的,十二章吉纹。
日光下,吉服金辉熠熠,波光浮动,一重一重包裹住她窈窕身形,衬得她艳丽华贵,姝色无双。
身后礼官念着祝词,楚黛细细听着,正想问宋云琅,是不是出自他笔下。
谁知,宋云琅朝她微微倾身,先开了口,他压低声音问:“这身吉服,漪漪可还嫌重?”
蓦地,楚黛忆起,去年在紫宸宫试穿吉服的那日,她似乎曾随口说过一句嫌重的话。
没想到,他竟记到今日。
这身吉服,特意用的轻盈的料子。
其精致华美,比起从前那身,有过之而无不及。
“云琅有心了。”楚黛端着身形,柔声应。
夜幕降临,院中隐隐传来蝉鸣。
楚黛坐在坤羽宫,借着高燃的凤烛,打量着陌生的寝宫。
听见外头脚步声,知是宋云琅来了,她赶忙立起腰肢坐直,眉眼却柔顺低垂。
纤柔细指轻轻攥着衣料,心弦不知不觉绷紧。
多亲密的时候也有过,他们几乎已了解对方的每一处。
可她仍忍不住紧张。
今夜之后,她便会长长久久留在离他最近的位置,他也名正言顺成为她最亲近的枕边人。
门扇从外推开,又轻轻合上。
每一声轻响,都如柳枝拂过春水,在她心湖搅起涟漪。
那脚步不疾不徐,越来越近。
直至绕过屏风,一双皂靴,一角绯袍映入她眼帘。
若她记得没错,这是司礼监的服制,来人并非宋云琅?
“大胆奴才,竟敢……”楚黛愤然抬眸,望见宋云琅俊朗含笑的面容,嗓音戛然而止。
“今夜奴才当值,若伺候不周,皇后娘娘再骂不迟。”宋云琅一手负于身后,大步走到榻边。
在她错愕的目光中蹲身,单膝跪至脚凳前的锦垫上,握住她纤细的足踝,稍稍抬起,替她脱下袜履。
“云琅怎的这副打扮?”楚黛凝着他,疑惑不解。
想到他方才在她面前自称奴才,耳畔更是嗡嗡作响。
他是堂堂天子,这般自称,未免太惊世骇俗。
宋云琅将她小腿抬至榻上,坐到她身侧。
一面摘下她发间凤钗、步摇,一面应:“去北疆前,朕不是允过漪漪,大婚之后,会扮成奴才好生补偿你?”
当时,楚黛并未多想,也没把这话放在心上。
没想到,他连这般小的承诺也记着。
登时哭笑不得。
故作嫌弃扯了扯他衣襟:“扮作侍卫也罢了,这可是内侍穿的,快脱下来。”
若被嬷嬷或是宫婢瞧见,报与太后娘娘听,像什么话?
“漪漪倒是头一回急着扒朕衣衫。”宋云琅含笑睥她,“漪漪能穿婢女的衣裙,以奴婢自称,朕为何不能穿内侍的,自称奴才?”
说话间,宋云琅将她钗环悉数收至榻边小几上,揽住她纤柔的腰肢,倾身低道:“再说,朕扮作内侍,又不会当真少块肉。不信,漪漪验验看。”
楚黛听得耳热,掰开他的手,试图往榻尾躲避。
纤手撑在大红软褥上,腰肢却仍动弹不得。
撞进宋云琅倜傥的笑眼,她慌忙避开他视线,目光往腰间落了落。
却见他长指轻轻一扯,轻易将她腰间绦带扯开。
大红绦带自她腰间松散开,一圈一圈缚住他玉雕一般的长指,艳丽惑人。
喜帐垂拢,遮住摇曳的凤烛,隐隐传来丝绢撕裂的轻响。
蜡泪沿着凤烛缓缓流淌,烛光溶溶照在帐外散落的织金吉服上。
那吉服层层叠叠堆在锦垫,似被疾风卷落的朱砂牡丹。
半睡半醒间,楚黛湿漉漉的睫羽上落下一吻,她听见宋云琅嗓音低低磨着她问:“今夜软帐良宵,朕的小皇后可还满意?”
作者有话说:
楚黛:你记性真的不必这么好!
宋云琅:那不行,小皇后说的话,一字一句都刻在朕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