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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微微偏过脸来,对掩面而泣的李未盈视而不见,目光迷离,痴痴望着窗外的碧云天。费衡朝卢霜比了个手势,示意他一同离去。曹菱飘飞的目光跌回床前,冷笑道:“故事还没说完呢。才刚费先生说我一心求死,不愿随卫府官兵回去。此言差矣,试想彼荒山野岭清清静静,妙不可言,哪有这么多爱管闲事的人来烦我?说魏王恼我害得公主远走遇险,作此轻生之事,一气之下拔剑欲杀了我。又不中,分明是我骂魏王,老子死不死关你什么事?秦儿……的是我又不是你。你tā • mā • de不去抢太子跑来管我干什么?这话戳到他痛处了,哈……”突然呛出一口血,溅得李未盈杏衫上点点落红,狂笑道:“我连公主都敢射,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曹菱!”李未盈抱住曹菱,却见他又已昏过去,眼角却还有清清的泪水缓缓流出。
紧急给曹菱灌下汤药,费衡对李未盈续道:“曹菱受这一剑几乎丧命,实在是凶险的很,亏得我和几位名医齐力相救,这才抢回他的性命,可叹他犹不自惜。与此同时,薛家娘子请了父兄告到尚书省,指斥婚后曹菱未恪尽夫责,尚书省调停未果,遂许和离。”
“和离!”李未盈怔住了。费衡摇头,“曹菱为此罚俸一年,曹景大人亦觉对薛家不起,遂亦辞官,携杨、柳回了洛阳。”李未盈哽咽:“然则留曹菱一人在京么?他受了那么重的伤。”费衡道:“曹家老爷已气昏了,况曹菱反正半死不活,又不与任何人言语,身边就多一人少一人又有何妨?再后来,殿下已知了,圣上打算讨伐高昌,要曹菱随侯大人同去,他这才勉强调理恢复,唉,可这身子实在是差得紧。”
李未盈望着曹菱的病容,那张原本眼眉含笑、风流宛转的脸,而今写满荒唐揶揄,即使昏迷亦不弃舍那狠狠的笑。曹菱,我只当远远避至陇右,彼此相忘,再伤不着我俩,可竟令你这三年来都在病痛绝望中度过,比之当初更痛苦百倍。你在麴智脩房内初见我时,可有一丝欢喜,但我已爱上桓郞啦,将你正方兴起的喜悦碎了个彻彻底底。你救桓郞、不准我跟他出奔,我知你心意,全是为了我。我辛苦为你求得的灵石一块已然用给了桓郞,另一块他又用与了我,你这般爱我,我却已再报答不了你半分。
第卅一章对饮
两三天没更新,想个什么藉口好呢,对了,我在长智齿,还有膝盖好疼,头也疼,当然这三点都是真的,不过不算原因。
鹅毛大雪整整飘洒了两天才於午后停住,阴霾的天空终於放晴,阳光金红温暖,欢欢喜喜撞入每一个出来晒太阳的瓜州官兵怀中,羌笛吹出杨柳色,琵琶新翻石榴情,若是不看那大地白雪茫茫,恍惚间便会以为是阳春三月。
到处挤挤挨挨的都是三五成群喧闹的士卒,曹菱颇为憎恨这别人的热闹,遂携了酒寻得一处僻静的墙根靠着,独自寂饮。忽听人声道:“桓兄,你在此动动手脚。我们弟兄去那边转转。”曹菱一瞧是两名小兵押着桓涉出来放风,暗叹了一口气,却也再懒得起来避他,遂垂首自顾自饮着。喝了一会儿,但听得一阵叮当作响,曹菱心下本已烦躁,脱口就想骂上一句,抬眼却见桓涉手足都锁着铁链,蹲在地上掬了雪一捧一捧地擦脸,直搓得脸膛红通通的,又复浇在头顶,铐着的双手辛苦地并拢举过头顶,笑眯眯看着雪地上不甚清晰的倒影,五指叉开梳理着纠结散乱的长髪。曹菱见他一脸的欣然,自己颓唐的胸臆便忍不住叹了口气,孰料桓涉亦同时轻叹了一声。
桓涉这才注意到曹菱的存在,站起与之对望一眼,桓涉想是否该招呼一声呢,但以他和曹菱的几次交往,实在不愿开口。倒是曹菱径直道:“你叹的什么气!”桓涉遂大方道:“若是未盈在此,定会为我好生束髪,她喜欢我清爽齐整的模样。”
曹菱听得黯然:“她为你束髪?”微微摇了摇头,举起酒壶欲仰颈而尽,却为天顶的阳光刺得眼痛。桓涉见他身子摇晃忙搀住他肩,“你莫是喝多了,且坐下缓缓。”曹菱唔了一声由他扶着坐了。桓涉亦贴墙坐在一旁,团手抱膝前摇后晃,一边吸溜着冷风。曹菱冷眼瞧了他一会儿,道:“桓……桓校尉,菱问你一句,你这脸上的刺青……”桓涉皱眉:“通敌匿赃,流刑终身,我脸上伤口多,你看不清了么?”
曹菱压了怒意,尽量心平气和:“我是说,桓校尉为何不将这刺青除了去,便是拿火烙烫一下破个伤疤也总胜过这些字吧。”桓涉悠然道:“未盈从不曾因此嫌弃过我,我又怎可自生轻贱呢。”曹菱侧目又打量了一下桓涉:“我好像有点明白秦儿为什么喜欢你了。”桓涉面上浮起微笑将寒风都融得消散。
“不介意喝一口。”曹菱将酒壶递去:“是本地最次的浊酒。”桓涉笑着接过:“曹侍郎不是官居四品么,薪俸比涉多了好几倍呢,平定高昌也有不少奖赏吧。”曹菱嗤道:“那些破烂早换了蒲桃酿、三勒浆,现下花的还是向卢霜讨来的。”桓涉持壶欲饮的手便停了下来,曹菱道:“听道是卢霜的钱便不喝了么?”桓涉掀开壶盖一饮而尽:“更要多喝些才是。”曹菱大笑:“那只怕他再不肯当我的债主了。”
桓涉喝得胸腹间烈火燃烧,便袒了衣衫恣意卧在厚厚冰雪上,忽然伸手於腋下一掐,呵呵大笑。曹菱讶然:“兄台这般器度风流,学王猛扪虱而谈么?”桓涉笑道:“那谁我不认识,关了一个月,虱子倒真是生了些,牢里黑,熬一晚上也捉不着。现下方显我矫健。”拍拍身侧冰雪:“曹兄,男人晒什么太阳,却来头枕冰雪,天地作庐,好不痛快。”
曹菱忽然豪情顿起,遂也仰躺而下,瞥见桓涉颈项间细细一截铁链,奇道:“桓兄,锁了你手足不够,还锁了脖子?”桓涉愣了一下,将歪到肩后的玉珮整至胸前,“是这个。”曹菱语滞:“她给的?”桓涉嗯了一声。曹菱道:“为什么系在铁链上?”桓涉惭愧:“原那根丝绶给我束了髪,她大概就随便找了根链子配着顺手给了我。”
曹菱极目仰望,似要将苍穹看穿:“随便?这玄鸟玉珮是她三岁那年晋封咸阳公主时圣上亲赐的。你倒说说除了她父皇谁才可解得她的珮?”桓涉惊道:“啊?这般珍贵?我……”心中忽然慌乱不安,将玉珮贴在心口,看那栩栩如生纤毫毕见的玄鸟上下起伏仿似穿风过云便要破胸而入,想到这三年来的爱恋回寰生死不弃,顿觉心房滚烫欲炸。
曹菱斜睨道:“你还怕担不起么?”桓涉握紧了玉珮:“不是,只是未盈送过我好多物事,可我行事鲁莽,剩下的就没一件。我怕莫要又丢了却怎生辜负了她。”曹菱闭目,脑中却重重叠叠尽是李未盈的影子:“辜负,辜负……桓涉,别再跟我说这个词。”努力睁眼一笑:“未盈该到长安了吧。”
桓涉长长哦了一声:“长安,遥遥两千里,不知今时可也下雪了么?未盈怕寒,不知她身子可好。”想起当日在沙海夜夜搂着她入眠,怅然不已。曹菱重重咳了起来,桓涉道:“这冰雪冷得厉害,你还是回屋吧。”曹菱瞪了他一眼:“才刚骗了我来躺着,眼下又赶我走。此处甚佳,我倒要长睡不醒。”一面又剧烈地咳着。
桓涉无奈笑笑:“曹兄,涉也问你一句,这瓜州边塞苦寒之地,官儿都来了便走,你何以不回长安养着?”曹菱哼道:“费先生说我病重,禁不得这两千多里的颠簸。再说回去做甚,瞧谁去?……卢霜进京受赏,我呢,差点杀了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