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1/2)
姜半夏那句话说完。
张歧的表情愣怔了一下,而被姜半夏挽着的、裴砚的身体也顿了顿。
裴砚垂眼,扫了姜半夏一眼。
姜半夏似乎是因为说出方才的话,消耗了不少底气,此时,羞耻感慢慢漫涌上来,气势一点一点矮了下去。
挽住裴砚的手臂也微微收紧了。
姜半夏的皮肤很白,在有些暗的夜色之下,像是在发光一般。
此时那柔软白皙的胳膊落在他的胳膊上,手指舒展着,无意识地抓着他的手腕。
裴砚很低很轻地笑了一声。
姜半夏的五指立刻收紧,在他的手臂上压出微小的凹陷。
裴砚低声重复:“难哄。”
姜半夏耳朵红了,看着地面,理直气壮道:“还说你不难哄,那天我就是去买个牙刷,你就——”
话说到一半,张歧打断了他们。
挂着不及眼底的笑意,说:“看来是我多嘴了。”
又偏过视线,看了眼姜半夏,仍旧是彬彬有礼地笑着:“姜半夏,当然了,无论怎样,作为老朋友,你高兴就很好。”
他转身,准备走。走之前,又半侧过身,扫了裴砚一眼。
留下意味不明的一句:“但是裴砚么……”
话说一半,也没补全的意思,直接离开了。
姜半夏收了收手臂,皱眉道:“这人怎么阴阳怪气的?”
裴砚的目光看着张歧离开的方向,过了几秒,收回视线。
又瞟了一眼姜半夏仍旧挽着的、他的胳膊。
问她:“就这么走?”
姜半夏陡然意识到自己此刻和裴砚的姿势。
她触电一般,甩开裴砚的胳膊,将自己的胳膊收了回去,还往后退了半步。
语气也变得支吾:“我我我刚、刚就、就就只是……”
裴砚抬手,很轻地揉了一下,姜半夏的后脑勺。
姜半夏立刻不动了。
“知道。”裴砚的声音有些漫不经心,“就是哄你男朋友么。”
姜半夏:“……”
裴砚:“哄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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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车去了吃海鲜自助的地方。
锋济和万联都是业内比较大的互联网公司,也因此来参加开发者大会的人就不少。这一次,两家公司的聚餐包下了整整一个海鲜自助的场地,可以容纳上百人。
场所的装修很精致,大厅富丽堂皇,上面挂着硕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破碎而斑斓的光。
餐桌上垂下来雪白餐布,椅子是波浪般流线的造型,镶着金色的边。
如果不是因为涌进来的都是身着随意的互联网人,姜半夏还会认为这可能是专门用来举办晚宴的地方。
公司没有强制分配座位,不过为了避免各吃各的,倒是要求一张桌子上,两家公司的人起码各有一半。
有几个领导层还过来和裴砚打招呼,问他要不要去他们那桌。
裴砚很干脆就拒绝了。
姜半夏两人和其他几位同事一起,随便找了桌子落座。
似乎是因为方才的对话太尴尬,张歧并没有过来和他们坐同一桌,姜半夏也乐得清静。
厨师与侍应生在那边陆陆续续地布菜,现在还没有人起身拿餐,而是坐在座位上随意地聊着天。
坐在姜半夏身边的是和她同部门的一个商务的女同事,此时凑到姜半夏耳边,和她聊八卦。
“今天晚点时候,说不定有很有意思的事情噢。”
姜半夏“啊”了一声,一脸期待:“锋济和万联终于要真枪实刀地打起来了吗?”
同事:“……”
同事:“不是的,我听说啊,今天好像有求婚环节。”
姜半夏睁大眼。
“真的假的?这么鸿门宴的场景,谁这么想不开要在这求婚呢?寓意着婚姻就是坟墓吗?”
同事:“……你可小声点,让对面万联的人听见了,可不得过来把你撕了。”
旁边裴砚听他们聊天,闻言垂眼,笑了一声。
姜半夏听见他的笑声,转过身,小声问裴砚:“你说是不是嘛?”
裴砚带了点笑意看她一眼,不置可否。
那边同事摆摆手:“你俩别可别在这秀了,今天晚上再怎么光鲜亮丽,今天晚上主场也不是你们的。”
姜半夏:“……”
同事又压低嗓音:“其实就是因为男方是万联的,女方是咱们这边的,所以才想着趁这个机会,体现一下两个公司之间的团结友爱。”
她说:“等着吧,等会儿你就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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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有这么个预告,姜半夏觉得这天晚上,除了食物本身,也有一些值得期待的事情了。
饭前两家公司的代表简单讲了两句废话,大意就是大家和谐友善,两家公司良性发展,还找媒体的人拍了几张照片,准备放出去,作为进一步合作的一个信号。
姜半夏不在乎这些,她一趟趟去自助餐台拿了不少吃的喝的,一边吃,一边竖着耳朵听桌上同事们讲的的八卦。
商务部的八卦是最多的,正巧坐到对面的也是万联那边的商务同事,两家商务凑到一块,嘀嘀咕咕讲其他公司半真半假的传闻,默契一致地仰头大笑。
果然拉近关系最好的办法是树立共同的敌人,起码姜半夏觉得两家公司的人聊得还很和谐。
她自己全程没插话,听得不亦乐乎,嘴下也没停。
直到她意识到,自己拿来的小龙虾怎么都还没剥,好像已经吃掉了不少个。
她怔了怔,转过头,正好看见裴砚又把刚剥好的另外一只小龙虾放到她盘里。
再转回去,坐旁边的同事看了一眼小龙虾,又看了看姜半夏,冲她挑了挑眉。
姜半夏:“……”
她有点不好意思,别开同事的目光,胳膊肘顶一下裴砚。
小声说:“别给我剥了,你自己吃。”
裴砚“嗯”了一声,手下没停,又往姜半夏盘子里放了一个。
姜半夏脸皮有点热,一撑桌子站起来,闷头到了自助餐台,拿了个最大的盘子。
把裴砚喜欢吃的东西全拿了一份,回来的时候,谁也不看,闷头放到裴砚的桌子上。
大家吃了有一个小时的时候。
姜半夏突然感到,另半边的场地静了下来。
而这安静似乎传染一般,立刻全场都静了。
所有人都抬起头,互相交换着了然目光:终于要求婚了是吗?
紧接着,锋济这边的一个领导层站了起来,拿过准备好的话筒,站在最前面的主持台上,清了两声嗓子。
姜半夏早早放下了餐具,把手擦干净,往背后椅子上一靠,开始专心凑热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台上那位锋济的领导身上,他见大家都停了筷,挺满意,说:
“今天这顿饭啊,吃得很有意义。预示着锋济和万联下一步合作会顺顺利利!然后呢,今天我们还有一个更有意义的事情。下面,请我们公司的明念明总到台上来一下!”
姜半夏“啊”的一声,居然是明念。
她听过明念这个人名,早年锋济刚创立公司的时候就已经加入了,是元老级别的人物,年纪轻轻,雷厉风行,工作能力极强,还占有不少股份。
不仅如此,她对待下属也很友善,很受爱戴。
也怪不到她被求婚会被放到这样的场合。
明念在身后下属的呼声中和起哄声中上了台,她似乎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什么,一贯看上去有些严肃的她,此时的脸颊也带了些红润的光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着。
台上的那个领导说:“好,主角上场了,那我这个无关人等就先退下了。”
那人退了下去。
下一秒,整个房间的灯都熄了。
还未等众人惊呼出声,主持台的中间亮起了一束光。
在聚光灯之下,一个男人仿佛突然出现一般,单膝跪在明念的面前。
男人身穿一身银白色的西装,像是一个矜贵的公子,眼神中噙着笑意,手里捧着一大束粉色的玫瑰。
仰头,看着轻轻捂着嘴的明念。
他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遍大厅的每一个角落。
“明念,你愿意嫁给我吗?”
姜半夏顿了顿,小声问旁边的同事:“那男的是谁呀?我怎么感觉之前没见过?”
同事小声回她:“你不认识?万联的一个总监,比明念职介好像低点吧,但最近风头也挺盛的。他们两个之前一次合作中认识的,原本针锋相对,后来又惺惺相惜。”
姜半夏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评价道:“那还挺有缘分的。”
在全场的“答应他”的起哄声中,明念抹着眼角的泪花,点了点头。
接过了男人手中的玫瑰,又伸出手,让男人为她戴上钻戒。
礼花“嘭”的一声,下一秒,丝丝缕缕的彩带从天飘落,降落在台上两个人的头发与衣服上。
黑暗的空间里,爆发出剧烈的掌声与欢呼声。
此时,裴砚的手机震了震。
由于台下的灯都熄灭了,亮起的手机就显得格外明显。
姜半夏本来在看热闹,感受到这里的亮光,转了下头。
看到裴砚收到一条微信消息。
裴砚低声说了句“抱歉”,又伸手拿起手机,将亮度调暗了。
姜半夏随意地拍了拍裴砚的胳膊,意思是没事。
又转头,把目光聚焦在台上。
明念此时接过了大领导手中的话筒,开口说话时,语气还有些哽咽。
“我和阿泽认识这么多年,一开始,从来没有想过我们两个人会有其他的关系。在一起的这些年,也遇到了很多困难,也有各方各面的阻力。在我的低谷期里,是阿泽一直鼓励着我……”
旁边,裴砚垂眼,就着昏暗的亮度划开了手机。
看到一条好友申请。
他看到名字的时候,下意识要点拒绝。
但点进去以后,看到了详细的申请信息。
裴砚顿了顿,选择了通过。
而添加他的那个人,很快就发来了消息。
姜半夏光顾着看台上,就没留意。
台上两人分别抒发了一些感慨,又各自下了台。
灯光再一次亮起,大家的目光也从台上收了回来。
裴砚这时动了一下,站起身。
姜半夏以为裴砚是去拿吃的,随口一句:“帮我再拿个蛋挞吧。”
裴砚“嗯”了一声,离开了。
其他同事也没太留意,把话题还聚焦在方才的那场求婚上。
方才和姜半夏透露这条八卦的女同事说:“哎,上了年纪就看不得这种事情,一看就想结婚。”
另外一人接话道:“他们好像也挺不容易的吧,这么多年的爱情长跑走下来。”
姜半夏刚才也听了两人说不容易,但没听到具体原因,这会转过头问:“不容易,因为一个在锋济,一个在万联吗?”
“哪能呢。”对面一个万联的人笑着说了一声。
“那个男的家庭情况好像不太好吧。”
此言一落,其他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那个同事身上。
那个同事压低了声音:“啊,我也就是听说的,好像男方家里面父母离异,和家里的关系也不太好。女方家里面就一直没同意,僵持了挺久。”
姜半夏睁大了眼,有些惊讶:“父母离异跟孩子有什么关系?”
那同事看了姜半夏一眼,大概是觉得她这问题有点太天真,顿了顿,还是说:“这种事情吧……你不好拿到明面上说。不过,确实会有人觉得离异家庭的孩子,或多或少都会有点问题。”
姜半夏皱着眉头:“……这又不是孩子的错,怎么还搞上歧视了。”
这么多年,她上学、上班认识很多朋友,姜半夏或多或少也知道一些离异家庭的孩子,大多数情况下,也都是友善待人,和别人并没有什么两样。
……还有裴砚。
如果摊上那样的父亲,他母亲还不选择离婚的话,难道维持着表面的和平,就更好吗?
也许是姜半夏说话的语气过于严肃,饭桌上的气氛有些僵持。
立刻就有同事笑着打起圆场:“当然不会歧视了,怎么会歧视呢?平时大家相处也都很正常嘛。”
另外一人也继续道:“对啊,平时日常生活都相处,肯定不会觉得有什么了。不过结婚这件事情还是不一样吧,毕竟是厮守一生的人,父母要求高一些也能理解。”
姜半夏仍旧皱着眉头,她想看一眼裴砚的位置,却又怕被人看出端倪,就僵硬在原地,一动没动。
只是心里想,好在裴砚这会没在。
……这些人都在说什么啊。
看出姜半夏表情不对劲,坐她旁边的同事也劝道:“而且我们不是说这样是正确的,只是说,是一个普遍的现象嘛。不过你看,今天这两个人就成功在一起了,不是也说明爱情还是能战胜这些困难的吗?”
这么多人都劝着她,姜半夏也不好让大家为难,“嗯”了一声,笑了笑。
她看了眼台上,两个人已经下去了,台上飘落着炫彩的彩带。
姜半夏轻轻说了一声:“祝他们幸福啊。”
-
有了求婚的事,大厅里的气氛明显比之前要热闹许多。
很多人这会也吃得差不多了,不断四下走动,开始交谈。
两家公司的业务面有很多重叠的地方,又都是业界的顶流,相同业务线的人哪怕和对家公司的人从未交谈过,也大多彼此知道名字。
他们三三两两地聊着天,间或试探两句敌情。
一时之间,气氛热闹,人们来回走动,倒真的像是商业交流的晚宴。
因此,裴砚离开大厅,抵达侧翼的露台时,并没有被什么人注意到。
张歧已经提前在那里等待着了。
他听见门响的声音转过头。
带着一向温和有礼的笑容,只是眼底没有笑意。
张歧率先打招呼:“砚神。”
裴砚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张歧也不恼,从口袋里拿了盒烟,拇指顶开烟盒盖,向裴砚递过去:“来一根?”
裴砚:“不用。”
张歧笑了笑,收回烟盒,自己抽了一根,又拿了个打火机,将其点燃。
他趴在露台的栏杆上,望着远方的夜空。
深吸了一口,烟头的火光一明一灭。
过了会,说:“你和姜半夏,其实没有真的在一起吧。”
裴砚扫了张歧一眼。
而没等裴砚回答,张歧又自顾自分析道:“不过,应该也快了。”
裴砚靠在后面的墙面上,垂眼冷淡地睨着他。
平静地说:“和你没关系。”
张歧转过头,手掌撑着下颌,接住裴砚的目光。
笑了笑:“是么?我觉得关系还挺大的。”
“毕竟——你也知道我喜欢姜半夏,想要追求她,不是吗?”
裴砚:“你没机会。”
张歧挑了挑眉,又吸了一口烟:“或许吧。”
顿了两秒,他说:“但是裴砚,你就应该有么?”
裴砚沉默了两秒。
或许是台风即将登陆,夜风显得有一些冷,湿润地贴在皮肤上,几乎渗进血肉。
裴砚道:“如果你叫我出来,只是为了说这种无聊的话,那我也不再奉陪了。”
“别啊。”张歧叫住了他。
过了会,他说:“其实我一直有些好奇。裴砚,你的那些情况和姜半夏都说过没有?”
裴砚靠在墙边,同张歧对视,一言不发。
有很薄的光从里间照出来,照到张歧的身上。
而裴砚的位置因为有窗帘的遮挡,是一块浓黑的阴影。
在这阴影之中,裴砚仿佛一砖沉默的塑像。
张歧收了烟,摁熄在大理石台面上,拇指和食指随意地夹着烟尾。
转过身,两步走到裴砚面前。
他们两个人面对着面,中间是一道界限清晰的明暗交界线。
张歧在光下,而裴砚在黑暗之中。
张歧微抬着头,直视着裴砚。
“我从大学就见过你了,你总是看着姜半夏。”
姜半夏对于周围人的注视并不敏感,她天生就是站在聚光灯之下的人,天生被簇拥、被喜爱、被注视。
也会很轻易地就忽视掉那些沉默的、不发一言的,角落里的目光。
但张歧知道,张歧从来就能注意到很多。
他早在察觉自己对姜半夏的感情之后,就有意无意地观察着姜半夏身边的人。
他总是能发现那些目光和行为里掺杂异样的人。
他会去了解那些人。
然后,通过一些手段,在姜半夏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让他们萌生退意。
认识张歧之后,姜半夏收到的情书和表白比以前少很多。
但姜半夏自己对此一无所知。
而张歧一开始并没有留意到裴砚的存在。
因为裴砚甚至没有和姜半夏说过一句话,有过半点交集。
后来张歧回想,隐约想起来,在图书馆的时候,裴砚帮姜半夏扶起过一次差点倒下的水杯。在她打喷嚏的时候,借过她一张纸。
他一开始认为是巧合。
但后来还是有所怀疑,到最后一锤定音。
张歧紧紧盯着裴砚,咄咄逼人地问他。
“我向姜半夏表白的那一次,你看到了吧?”
-
裴砚的思绪几乎在一瞬间,被拉到了那个蝉声鸣叫的夏天。
篮球场后,无人的小道上,张歧向姜半夏告白。
裴砚的脚步顿了一顿,原本想若无其事地路过。
然而,终究还是停留在那里,在没有人能看到的拐角,目光不经意地扫了过去。
姜半夏并没有答应张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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