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屋里的熏香还在燃,云初霁躺在床上,仿佛身在水里,又像是陷入云端(1/2)
屋里的熏香还在燃,云初霁躺在床上,仿佛身在水里,又像是陷入云端,这种落不到实处的感觉让他烦躁不安的皱起眉。
脑海里浑噩一片,就像是在一片寂静的深海里,没有光,四面八方都是不见轮廓的黑暗,看不见来时的路,也没有去处,云初霁的心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悄无声息的攥紧了,在这逼仄的环境中快要透不过气来。
云初霁闭着眼,不舒服的蹙眉,但也不至于害怕,猛的,就像是天边一道亮光,漆黑又混沌的脑海里蓦然间被照亮了,云初霁手指动了动,渐渐恢复了神志。
虽然清醒了一点,可眼皮有千斤,脑子里混混沌沌,怎样也醒不来。
这样的情形他已经经历过很多次,用驾轻就熟来说毫不为过,接着他会睡过去,在梦里他穿过一道献血染红的大门,越过断肢残骸的一片哀嚎,随即他就像被人固定在原地那般动弹不得,接下来,便是断手断脚的锥心之痛,门外那些人所经受的,云初霁都要活生生的再受一遍。
他还记得最狠的一次,是从谢家逃出去,不过没跑到院门外就被谢琉漪捉了回去,被谢琉漪施了幻咒,在那扇门里,他剜下来一个男人的腿骨,再给里面放入了蛊虫,漆黑的蛊虫身上布满了尖锐锋利的倒刺,蛊虫一入体便撕咬着血肉钻向最深处,男人没有动静,反倒是他腿上的皮肉被一点一点剜开,露出白生生的骨头,血迹大片大片的涌出来,在幻境里面,他对别人做的,痛楚全都会施加在他身上。
他疼得大汗淋漓,额角青筋爆起,猛的从床上睁开眼,谢琉漪拿着熏香对着他笑,每每谢琉漪给他下的幻咒不是解开的,而是云初霁生生疼醒的。
这次又是什么呢?云初霁躺在床上,近乎漠然的想。
然而这次云初霁没有等到那扇朱红的门,反而眼皮越来越沉,睡意涌上来,他头一偏,陷入了更深的梦境,是梦境,而不是幻咒。
这一觉云初霁睡得光怪陆离,一会儿梦到小时他爹娘带着他坐在桌边吃饭,他挑食,不爱吃油腻荤腥的东西,沾了一点肥肉的东西一盖不碰,他娘便一次又一次的把云初霁不爱吃的菜递到他嘴边哄着他吃下去,一会儿又睡得极好,呼吸香甜,好觉无梦,一会又像是他爹教他练剑,他耍赖偷懒不是手没打直就是膝盖弯着,他爹瞪眼睛吓他云初霁也不怕,当着他爹的面儿舞了一套完整的剑招,姿态漂移,身姿如松,一会儿又梦见夏时安带着他上山去摘樱桃,他抱着树干嘤嘤嘤的哭,夏时安无奈的蹲在他身前说:“小初要讲道理,树梢上的樱桃都被你吃光了,我在哪给你找树梢顶上的樱桃,就低一点的枝头上的樱桃也是甜的。”
过往云烟历历在目,云初霁闷得厉害,说不上那是什么感觉。
最后他又看见了那扇被鲜血淋漓的,朱红色的大门,梦里不知身是客的云初霁在门外踌躇半晌,最终推开了那扇门。
刺目的白光闪过,云初霁看清眼前的场景时,不由得睁大了眼,双膝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眼前赫然是七年前的景林门,到处是血迹斑驳的景象,假山长廊下横七竖八的倒下景林门弟子,在青石下,一对中年男女靠在一起,男的卓然,女的貌美,是云家门主夫妇,云初霁的爹娘。
看着浑身血迹的爹娘,云初霁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他看着这一幕,怔忪的想要抬手碰一碰他爹娘,却发现他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愣愣的泪流满面。
“青栀,”云初霁看见他爹费劲的咽下满口血腥,勉力的抓住夫人纤细的手,握的死紧:“咱们这次是躲不过去啦!”
“那也没有办法,”回握住丈夫的手,夫人脸上是云初霁日思夜想柔和的笑:“谁让我摊上你了,只能认命。”
他们看上去已经很虚弱了,却如平常那样看着玩笑,不过是寻常打闹那般。
“和你死在一起,我也是愿意的。”门主颤抖着想把夫人渐渐流失温度的身子抱在怀里,可那手臂怎样也抬不起来,只能脱力般的垂到一边。
“生死我倒是无所谓,就是可怜咱们的初儿,”夫人抬起手,握住了门主血迹干涸的手,两个人费力的握在一起。
二人掌心相贴带着暖意,夫人嘴角噙了丝笑意,看向远处山林,目光带着眷念:“以后没爹没娘的,他才十五岁,被我们惯的性子娇纵,这日子怎么过的下去,要是有别人家的小孩欺负他又该怎么办才好?”
“那小子,”想起自己孩子,二人目光都柔柔的,那是为人父为人母对孩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感情:“看着傻,实际精着呢!没谁能在他那里讨到好处,昨日让他背御风决,拿着棍子在旁边看着他背,一柱香就背完了,就是懒。”
“别这么说初儿,”夫人把头靠在门主身上,她已经没什么力气了,但她还是轻轻的:“好想再看看他,天气凉,他出门的时候没穿几件衣服,也不知道我们走了他会不会记得添衣。”
什么都害怕,怕他们不在了孩子被欺负,怕孩子不好好吃饭,又怕孩子照顾不好自己,但是,担心遗憾又能如何,他们就快死了,初儿最后一面也见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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