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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一年(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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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水北不适应他的这个样子。

“程水北,我过得不好,每一天我都会做梦,梦见你从高楼上跳下来,梦见你冰凉凉躺在地上。不是要吃蝴蝶酥吗,不是要等我回来过生日吗,不是想要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边吗,你在我身上留下痕迹,为什么还要把我丢下。”章慈安抓着他的手去摸自己的脖子,声音几乎在发颤。

“程水北,你把我丢下了。”章慈安低声重复,语调音声宛如啜泣。

那天他追到城西终于见到想见的人,等来的却是一句不认识。不认识就不认识吧,章慈安愿意和他重新认识。

可程水北并没有给他机会。

程水北从没见过章慈安落泪,也没见到章慈安如此失态。他几乎控制不住地想抱一抱他,但抬在半空中的绷带晃了他的眼睛。

他不能。

“哦。”

程水北没有作出任何反应,他不想听章慈安诉苦,就想回到家人的身边。

章慈安的脸上露出难以形容的失落神色,他那只拿过粉笔打过领结的修长的手,就拽在程水北被火燎出洞的棉服衣角。

“小北……”

被人一同拽住的,还有程水北的心。他心里其实有很多话想问,比如他死之后章慈安有没有收到那束花,比如章慈安把他埋在了哪里,再比如章慈安有没有为他难过,但他什么都不能问。

最好还像从前那样,程归程,章归章,一个去上大学,一个去卖报纸。这样不会再有程水北的升学宴,也不会再有一个失去母亲的章慈安。

“我该走了,章教授,再见!”

程水北稍一欠身,将自己的衣服轻轻从章慈安手中挣脱,而后从他的旁边经过,平静地走向他的平安夜。

从和平酒店到人民医院,程水北走了一个小时,将近凌晨两点才到地方。

病房楼空空荡荡,只有护士站还亮着微弱的灯光。

程水北蹑手蹑脚地回到病房。

现在是两点,他还能打个地铺小睡三四个小时,足够了。

可程水北推开门,月光斜过窗棂,照在平平整整的洁白床单上。

程文秋不在屋里。

上厕所吗?程水北又跑了趟卫生间,也没找到人。

值班的护士翻了翻记录本告诉程水北,程文秋下午五点多申请暂时出院回家拿东西。

五点多那会儿,程水北还在报刊亭,可他并没有看见途径那里回家的父亲。

惴惴不安和心慌又一次在程水北的胸怀中重现。就像那场大火,烧得不明不白。

程水北下楼骑上他的小电驴,一路向家的方向行去。

可程家的小院儿也依旧空无一人。

堂屋桌上摆放着程文秋吃完没吃完的瓶瓶罐罐,电视前面是程南七零八落的破旧玩具。

零点已过,墙上电子万年历的12月25日红得刺眼。

三更半夜,爸爸能去哪儿呢,哥哥有没有事,章慈安还好吗?

程水北有些讶异,在这种时刻他还是会想起章慈安,他的潜意识出卖了他。有些事情躲不过去,有些人在心里是避不开的。

程水北抓起手边的电话给章慈安打了过去,铃刚响一声,很快就有人接了。

“喂,小北?”章慈安略带疲惫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这么晚了,他也还没有睡。

程水北听见他的声音,心莫名就安了半分:“是我,程南在你那里还好吗?”

电话里传来走动的声音,章慈安似乎是进了另一个房间,很小声地回答:“他在睡觉。小北,你怎么了?”

“我爸不见了,他有没有去你那里找我哥?”程水北焦急地问。

而只有当着章慈安的面,他才能肆无忌惮地这么称呼父亲和哥哥。

章慈安迅速适合程水北的称呼转变,他走出程南睡觉的房间到走廊里轻声安慰程水北:“小北你别慌,你现在在哪,我马上过去,你问问邻居知不知道,再想想程叔叔可能去哪些地方。

程水北挂了电话赶紧去敲隔壁的门,上回和他一起送程南去医院的大哥披着大衣来开门。

“没有啊,今天你们家没什么动静。”大哥回答他的问题。

爸爸不见了,程水北心一慌赶紧拽着人家说明缘由,好心的大哥叫醒了自己的家人,又招呼了附近几家的人,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出门寻找程文秋。

二十分钟后,章慈安赶到程家,穿的还是在和平酒店外的那身衣服。

章慈安走过来的时候双臂微微展开,似乎是想拥抱程水北,可犹豫之后又垂下了,改为用一只手掌轻拍程水北的后背。

“没事的,叔叔可能只是出去散散心。小北,我开车带你去找找看。”

章慈安声音仿佛给了程水北一根定心针。在过去的几年里,只要有章教授在,程水北就有无限地向前冲的动力和一帆风顺的前途。

这次也会没事的。

太晚了恩叔没有来,章慈安自己开车带着程水北,在江朔这座小城市里转来转去。

报刊亭没有人。程文秋住院前心心念念想在门口加一个隔风的挡板,程水北嫌麻烦没弄。

菜市场没有人。程文秋身体好的时候,会起大早去菜市场帮菜贩搬东西,几十斤的蔬菜扛在肩膀上,忙活一早上能挣十块钱。

小公园没有人。那里傍晚会有人放大喇叭跳舞打拳,只要交上五毛钱就能有专门的人指导。程文秋不舍得,一直就在花坛后面偷偷跟着练,野马分鬃一直不得要领。

程水北坐车一圈一圈地找,把能去的地方都去了,章慈安的车都开到没油,不得不停下来加油。

章慈安下车去叫加油站的值班人员,程水北就闭着眼睛歪在座椅上。

他太累了。

先是窦阿姨,然后是章慈安,紧接着就轮到了爸爸。程水北几乎以为前几个月的风平浪静是一场幻梦,是老天给他开的一个玩笑,不然他怎么可能一夜跌落悬崖?

加完油,章慈安回到车上,并没有急着发动车子,只是静静地看着程水北。

夜色下,程水北蜷缩着窝成一团,他的手指紧紧抓着安全带,宛如一只受惊的小兽。

就像他从八楼跳下来之前那样。

“小北,喝点牛奶吧。别急,我已经报警了,总能找到的。”章慈安把手中温热的牛奶递过去,程水北依旧如故,就连章慈安触碰他手指的时候也没有一丝反应。

章慈安顺势捞起他冰凉的手,谨慎的避过绷带和伤口,握在胸口反复摩挲着。“没事的,糟糕的事情不会再发生,我送你回家先休息好不好?”

回家,程水北听见了这两个字。爸爸从医院离开的时候,留下的理由也是回家。

程水北突然有了反应,他抓着章慈安的袖子急切地说:“快去医院,说不定我爸已经回去了。”

他把章慈安的手往方向盘上按,催促道:“你快开车。”

好像晚一秒他就见不到父亲了。

章慈安一口答应,将他扶好后开车回到医院。

六点钟的冬日清晨,天刚刚有破亮的意思,程水北急切地跑回病房,一把推开门。

里面,还是空无一人。

程水北差点儿就站不住,多亏跟在后面的章慈安动作快,一把扶住他。

“你先到床上躺会儿,我来想办法。”程水北被扶到病床边上,冰冷的白色床单已经没有了父亲的体温。

他顺从地躺下,却又在一瞬间后弹起来。

枕头下面有东西。

程水北从枕头下面翻出来了一个红色的本子,还有一封信。

忙碌了一整夜,小程手上的伤口重新裂开,血从纱布里洇出来,差点儿染红了信纸。

程水北一手抓着章慈安的胳膊,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展开信封。

信的开头,写着他的名字。

“亲爱的小北,这封信是写给你的,小南还小,请不要让他看到。

小北,你到我们家已经有五个月了,这五个月里我们朝夕相处,程叔叔总觉得和你之间有说不出的联系。大约是你的眉眼太像我年轻的时候,如果不是年龄不对,我几乎要以为你也是我的儿子。要是可以的话,我希望我们是一家人,相聚相依,永不分离。

不说这些了,我希望你发现这封信的时候是在黎明,因为这将意味着我已经离开了。其他的事我都已经安排妥当,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和小南了。存折里是程南妈妈留给他的三十万块钱,足够他上到大学。小北,程叔叔有一个不情之请,想求你照顾小南。你来之前,小院儿里只有我这个病怏怏的废物,你来之后,我再次看见了活蹦乱跳、会和人顶嘴的小南。如果你不愿意的话,也可以把小南送回他妈妈的身边,地址我写在了信的背面。

关于小南,我有很多的话想说,但我说的越多就越害怕他会想我,时间会冲淡一切,我希望他不记得他有我这样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爸爸。

小北,下面这些话是写给你的。

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在你眼里我看到了熟悉的东西,一样的绝望和毫无生机。我很高兴,现在你的这种东西已经消失了。程南告诉我,你和他说过,活着就是勇敢,但是很抱歉,程叔叔并不是一个伟大和勇敢的人。我想做一个胆小鬼,远离世上的一切。

很早以前,我就想离开了,如今终于到了这一天。所以不要为我难过,总有一些人要提前离场,程叔叔不希望你再次回到我们初见的那天。

住院前,人口普查的工作人员来过,我已经把你的信息报上去了,你的户口已经办好了。我走以后,你就是户主,照顾好小南。

话说的太多,不要为我伤心,你看窗外,太阳已经升起,春天马上就来了。

——————————程文秋绝笔。”

随信附的除了户口本和存折,还有两张三年前的保单,受益人都是程南。

窗外太阳升起,晨曦落在信纸上,“秋”字一闪,匆匆湮灭。

手机铃响,派出所打来电话,在雲江里打捞出来了程文秋的尸体,死亡时间是凌晨的一点钟左右。

在上辈子窦淑意离开的时刻,程文秋选择了跳江。

程文秋的葬礼办得毫无波澜。程水北从警局领回父亲的尸体送进殡仪馆,他浑身都已经被水泡得浮肿,只举行了一场简陋的告别仪式,就被火化了。

程水北以为自己会痛哭,可看见躺着一动不能动、已经面目全非的父亲,他没有掉一滴眼泪。

人在巨大的悲伤面前,会失去流泪的能力。

上辈子程文秋去世的时候,程水北还在读小学,何明穗并没有告诉他父亲的死因。这些年他一直以为父亲死于病重,所以重来之后早出晚归地拼命挣钱想治好父亲的病,想改变命运。

但命运何其弄人,他能救窦淑意,程文秋却在病好的前夕离开了。

2005年的冬夜,相同的时间节点,还是有一个人会长眠。

有人说,被水淹死的人,下辈子投胎手都是冰凉的。程水北不知道火化炉的高温,能不能炙去父亲此生的满身严寒。

程文秋去世,老家只来了一个人,自称是程文秋的哥哥、程南的大伯,要带还抱着骨灰坛的程南回乡下去。

上辈子程文秋死后,何明穗原本答应了要接程南回家,可来晚一步程南已经跟着大伯回老家了。大伯家里有自己的孩子,程南回去也没有得到多好的照顾,反而要时不时地下地干活,吃了很多不该吃的苦。

就是在那个贫穷的老家,程南想回来找弟弟,在徒步跋涉的路上被拐进了山洼里。

程水北不会再放任悲剧发生,所以当那个把程文秋赶出家门、也根本没有给过他们一丝疼爱的大伯提出要带程南归根的时候,他第一次爆发了。

程水北抄起殡仪馆角落里的扫帚,将所谓的大伯一扫帚一扫帚地硬生生赶走了。

回老家就是程山南,去邵家就是程水北,他不想让哥哥走任何一条路。

小小的骨灰坛轻盈得让人怀疑能不能装下一个人的一生,程水北捧着它,交到了程南的手里。

他的手指抹去哥哥脸上未干的泪痕,然后牢牢地抱住了程南。

“我,再也没有……爸爸了。”程南哽咽着,因为长久的哭泣,已不能将一句话说得连贯完整。

程水北的眼泪在听到这句话后,终于脱眶而出。

是啊,他们再也没有爸爸了。

“你还有我。”程水北躲在程南的背后,用受伤后还没有完全愈合的手掌揉去眼角的泪花。

程文秋还有些身后事没有处理,程水北把哥哥送到门外等待的章慈安的车上,让他们先回家去。

他带着户口本、父亲的身份证和火化证明去往派出所销户。

印着户主程文秋的小红本被收走,作为替代的是首页写着程水北名字的户口本。程文秋到死都在为别人考虑,顾念着程水北作为黑户的诸多不易,为他做了最后一件事。

爸爸的身份证被剪去了一个角,程水北揣在棉服里,贴着胸口永久保存。

他拍了照,补了资料,再过一个月,程水北就会拥有一张证明他在这个世界存在的身份证。

累了几天,程水北只想好好睡一觉。

他在暮色里向城西走去,向只有他和程南的小院儿走去。

可命运注定不会给他一个平安的夜晚,还没有到家,在小巷子门口程水北就听见了家的方向传来的争吵声。

一个胖得肉堆到脖子里的大婶站在程家的小院儿门口破口大骂。

这是他们的房东,小时候每到年关就来收租的胖女人,收租是理所当然,可她回回来嘴里都不干不净。她来一次,爸爸和妈妈就吵一次架,程文秋会蹲在门口惆怅自己不能带给家里人好生活,惆怅许久。

程水北拔步冲过去,将越来越逼近哥哥的女人一把推开。

“怎么回事?”程水北转身护住程南,问在一旁的章慈安。

章慈安挽起袖子,胳膊上冒着青筋:“她听说程叔走了,想涨房租。”

人人都知道程文秋走后这里只留下半大的孩子和一个十八岁的租客,就算不帮忙也不会来刁难,偏偏就有人来趁火打劫。程文秋走了家里没大人,就有人觉得他们好欺负。房东声称这一个小院儿就租他们一家赚钱少了,死活要程南他们多交一户的租金。

程水北握起拳就要冲上去理论,被章慈安一把拦下了。

“我来。”

章慈安将棉服一脱,肌肉隐约在衬衣下,高大的体格看着就不好欺负。但章教授一向是讲道理的人,不会轻易动用武力,这么做约莫也是震慑的意思。

“这位大婶,麻烦你把嘴巴放干净一点,”章慈安把兄弟两人护在自己身后,“钱我们有的是,但合同上写的清清楚楚,我们也许可以换个地方讲道理。”

那胖女人被他吓得后退了半步,仍然死鸭子嘴硬:“好啊,那你们拿钱啊,一年两万,不给就滚蛋!这破小孩儿还想把骨灰摆我的房子里,我还嫌不吉利呢。”

她早就看准了巷口停着的那辆车价值不菲,咬死了要敲他们一笔,于是短短几句话,说好的租金就又翻了一番。

程南被吓到了,身子都在发抖,两只手仍旧死死地抱住父亲的骨灰,口中念叨着“爸爸”。

听见妇人的最后一句话后,章慈安彻底打消了谈判的念头。

章少爷打电话叫来了人,这种不讲道理的泼妇,有的是人会和她讲道理。

在来看热闹的众人的目光下,章慈安抓起了程水北的手腕,轻声道:“跟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v章开始了,以后都是日更三千,有订阅抽奖活动,请大家多多支持。(因为中奖人数不能超过收藏的5,这次就有限了,以后有机会再多抽抽。)

四舍五入牵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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