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爱恨(1/2)
在侍卫的引领下,李大义和李大智扛着一个麻袋走了进来。
那麻袋不大,被里面的女子凹出细长的形状,发出呜呜呜的啜涕声,极是可怜,袋口被麻绳紧紧封死。
董无邪和路不病都知道老大为了找刘申姜,快要掘地三尺了,见斯女终于被擒获,都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李大义弯着腰,挂着点笑,“各位军爷,这里面就是您们要擒拿的要犯,小人特地送来,供各位军爷解恨。”
他说话时眼光不断瞟着董路赵等人,这三人俱是一身威风凛然的铠胄,一看就是上头下来的了不得的人物。
静坐在一旁雪衣襕衫的贺兰粼,因头戴帷幔的缘故,反倒被李大义所忽略。
贺兰粼长眸泛出泠泠微亮。
路不病替主子喝道,“打开。”
李大智和李大义勠力将麻袋扯开,果然露出一身着青裙的窈窕女子来,然大-麻袋套着小麻袋,她的头还被是被蒙着,根本看不清面容。
她一双纤细的手腕,已经粗糙的绳子勒得红肿了。娇哭细细,延颈秀肩,裙上都是血迹和触目惊心的撕扯痕迹,甚是楚楚可怜。
路不病和董无邪俱认得,这青裙便是申姜常穿的那一身,身姿也相差无几。
贺兰粼神色间雪浪翻涌,心口猛地一动情,似有种难以克制的欲念,要上前将她撕碎。
不知怎地,明明恨透了这女人,见她被此二乡野蠢汉折磨成如此模样,还是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心剜。
他从前养她时,别说给弄成这样,便是连她一根头发丝都养得好好的。
贺兰粼骨节凸起,低沉地说,“把头罩拿下来。”
李大义听那白衣公子忽然出声,略略惊疑。不过见他不着铠装,想来并无品阶,没准是谋士或跑腿的之类的,便没太害怕。
“不忙事,不忙事。”
李大义将那女子掩在身后,由他和李大智一前一后地围着,“只要各位军爷答应放了小人的师父,再赐十万金给我们兄弟俩,这女子自然双手奉上。”
董无邪顿时怒色,“你算什么东西,敢在我家主人面前讨价还价?”
李大义嘿嘿,“十万金是当今陛下悬赏的,我等抓到了要犯,自然该得。至于这女子,一命换一命来换我师父,公平得很,各位军爷可不能欺辱平常老百姓。”
李大智手中握着一只又快又利的匕首,横在那女子白嫩的脖颈间。瞧那样子,若是不答应他们的要求便玉石俱焚。
威胁。
路不病满脸阴云,手中的快刀早已出鞘,只待贺兰粼稍稍示意,便立即结果了这二獠的性命。他手里的快刀练了十多年,昼夜勤勉,便是飞蛾也难逃,定叫他们脑袋掉了都来不及眨一下眼。
却听贺兰粼不冷不热地说,“可以。”
他扫了一眼这女子,腰比申姜宽了一寸,肩比申姜矮了一寸,颈似也比申姜黑了一分。他与申姜日日共眠,申姜的音容样子无不刻进他骨子里,是忘不掉的。而眼前这女,种种迹象仿佛都不大对。
这女子哭时那哽咽的感觉,也不似是申姜。
申姜哭时,不会这般一噎一噎的——跟东西吃多了嗓子被噎住一样。申姜哭时都很美。
可没有看到脸,这些怀疑只是怀疑,他并不能确定。
路不病等人见贺兰粼竟答应,一时咬牙切齿,更加烦恨。
李大义与李大智两人却一乐,故作玄虚一点一点地往上揭开头套,还没完全解开,就听贺兰粼冷声怒道,“够了,拖出去,斩了。”
原来这女子嘴边有一颗极细极浅的红痣,申姜却哪里有?
义智两人突闻此,一时面如土色。
李大智被吓傻了,李大义迅速抢过李大智手中的匕首,横在那女子脖颈间,“你们想翻脸不认人!我杀了她!”
董无邪和路不病对望一眼,已然明白这人并不是刘申姜。
路不病抬高了音量,面无表情地说,“拖出去——”
立即有两侧的卫兵前来拖拽,李大义情急之下,一刀便要朝那女子招呼过去,然而已经太晚了,他早已被训练有素的精兵按倒在地。
董无邪走过去,幽幽解开那女子的面罩,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李大义,这就是你给我们送来的要犯?耍人,还是来骗钱的?”
李大义大惊失色,抻着脖子去瞧那女子——竟真的不是申姜,而是武馆的女弟子,红柳。
“红柳,怎么是你?!”
他难以置信。
他明明见刘申姜睡了,大仁师兄用麻袋把她套住的。人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红柳?
然李大义已再没机会细究了,他被两个卫兵推了出去,手起刀落,一时便血溅当场。
剩李大智枯坐在原地,魂儿都快散了。
李壮此时悠悠醒转,被哀嚎声所恫,挣扎着爬到贺兰粼面前,用身子护住徒弟李大智。
“陛下!”
李壮叩首道,“求陛下饶恕我这个弟子和我那不争气的女儿,陛下要那位刘姑娘,老汉可以交出来。”
他老而益壮,本来有一身的傲骨,方才接连遭受打击,先是得知爱女被路不病玷污,后又痛失了一个弟子,傲骨顷刻间已被磨碎得所剩无几。
他知自己能力有限,能不能护住女儿已是两说,那位刘姑娘却再也护不住了。
李大智听师父竟管面前的白衣男子叫陛下,完全瘫成一摊泥了。
原来天子已经到了眼前。
他到此刻才知道,方才他和李大义做了多大的蠢事。
贺兰粼冷睨着他,“你知道下落?”
李壮苦然说,“知晓,就在我大弟子的家中。望陛下能饶我女儿一命!”
贺兰粼微微颔首允诺。
但他却言中有刺,“朕的耐心是有限度的,这是你李家的最后一次机会,懂吗?”
李壮唯唯诺诺应着,内心万分煎熬。他开设武馆,教人武学,刚直不折了一辈子,到头来还是得违背侠义之道,将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交出去。
他女儿看见他这副卑躬屈膝的样子,估计会恨死他吧。
可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他真的没有办法了。
贺兰粼挥了下手,示意董无邪和赵无忌跟着李壮前去。路不病怕有意外发生,主动也跟着去了。
一行人来到李大仁家的窟室,但见房中空空荡荡,只有一男一女拿着刀站在中央,正是李大仁和李温直。
路不病双目一瞠,猛然见朝思暮想的心上人就在眼前,手指剧烈颤了一下。随即见她依偎在另一个男人身边,拿着刀对着自己,不胜恼怒。
“你们别过来!”
李温直凄然地笑道,“申姜不在此处,她早就走了。任凭你们手段再高,也摸不到她的一片影子了,哈哈哈。”
·
下雪了,初冬的第一场雪。
枯黄败落的山林中,申姜独自一人,背着重重的干粮,艰难而缓慢地雪地中走着。
她又困,又累,又冷。
可她不能停下脚步,天知道她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脱身的。
李温直偷听到了李大义等人要把她交出去的图谋,立马给她收拾东西,叫她赶紧跑路,去投奔叶君撷在扶桑镇附近的义军。等申姜得到叶君撷的支援后,再反过来救李温直。
这个办法看似有所牺牲,实是绝境中的唯一出路了。
拼硬手腕,就算千百个她们也不是贺兰粼的对手。
李温直找来了武馆的女弟子红柳,叫她换上申姜的衣服,故意让李大义等人以为是申姜,将红柳给送了过去。李温直知道此事必定会败露,便做好了准备,和未婚夫李大仁留在窟室中,等着官兵找上门来。
她不能和申姜一块走,她还有她的阿耶,她的未婚夫,她不能一走了之。
于是申姜只得独身一人踏上这漫漫长途。
她从未像此刻这般渴望见到叶君撷,想让叶君撷早点派救兵,回去搭救李温直一家。
雪夜的林子里,有狼。
申姜听见嗷嗷的叫声,心中慌乱,脚下的步伐加快了些。
可狼却在她背后穷追不舍,申姜跑得越快,它们追得越快。
申姜已经筋疲力尽了。
她跑不动了。
雪也越下越大,冰碴儿落在人的双眼上,将视线也迷了。
林中起了大雾。
申姜腿软得厉害,也僵得厉害。
终于她使光了所有的力气,沉沉地倒下了。
失去意识之前,她隐约看见不远处的军帐,以及军帐中透出的隐隐灯光。
·
暗室被层层叠叠的帘幕遮住,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地龙把屋子内熏得热烘烘的,空气都氤氲着热流,弄得人口干舌燥,难受极了。
申姜满是冷汗地躺在床榻之上,全身如撕裂般地疼痛。
贺兰粼就坐在她身畔,黑洞无光,毫无血色的唇在微笑。
他也用什么东西将她的眼睛蒙住,跟蓄意报仇似的。
申姜毛骨悚然,拼命地睁眼睛,却怎么也睁不开。
“阿姜,没想到还有跟我再见的一天吧?”
这低哑的声音宛若一记冷锥,激灵灵直接刺破她的魂魄。
申姜绷成一条线,晕乎乎的,两行泪水流下。
她哽咽着求他,“放过我!”
贺兰粼置若罔闻,只将一个冰凉的东西,贴在她的脸蛋上,寸寸摩挲她的皮肤。申姜认得,那是她当日用来刺他的那一把匕首。
他静默不语,像蛇一样悄无声息地将她缠住,让人的心颤栗地滴血。
她不断地求他,“放过我,求求你放过我……”
他捂住她的嘴,露出森森的白牙,桀然一笑。
“放过你?”
“那阿姜自己说说,想要什么死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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