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1/1)
忽然想起以前在南山别墅的日子,他总是抱着电脑工作到深夜,隔着一个书房何欢则总是熄灯很早,然后就在万籁俱寂的黑暗中望着头顶的吊灯发呆,要么就沉沦在一轮又一轮的梦魇里无法自救。
姚期终于懂了,原来长夜这么难熬,就像再也等不到黎明了一样。
明明说好要在后半年一起专注发展事业,公司稳步之后就回到瑶城来,把何欢记忆里的老屋,教堂,福利院通通翻新,怎么能有一个人食言呢?
如果,如果,如果手术真的失败了会怎么样。姚期不敢想,也没力气想。
没有何欢的天空不足以支撑他的世界。
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护士出来宣布手术终于结束,主刀医生被人扶着走出来,看见姚期只低声说了一句,肋骨断裂刺破肺泡,我尽力了,剩下就看天意了。
姚期猛地上前一步仿佛下一秒就要揪住医生的衣领,身后有人拉了他一下,姚期才回神,侧身,把路让开。
医生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被人扶回办公室靠在转椅上很久都没休息过来。
病人痛苦,家属悲痛,他又何尝不是。从业三十年他经手过无数病人也送走过不少生命,
无能为力他比任何人都懂,但无能为力就是无能为力。
江河赶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一个全身套着厚厚的隔离服的人一动不动地坐在病床前,什么都不做,就只是静静看着。
他用目光一寸寸描过何欢苍白的脸,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迫永诀。
“江秘书,你终于来了,姚总他这样已经两天了,无人敢拦也无人敢劝。”身后有人上前低声解释。
江河坚冰一样的情绪无声松动,他微不可察地叹气,说,除了小公子,从来都无人能劝也无人敢劝。
第四十八章
特护病房里,何欢一直昏迷了十几天,脸颊上的血色从仅有的一点点消失到完全没有,左手上扎着吊针,葡萄糖通过注射送入体内维持生命。
虽说手术成功高风险期已过,但情况一直不容乐观,最危急的一次,伤口崩裂体内瘀血何欢躺在病床上双眉紧蹙大汗淋漓。
刚刚脱下工作服的医生连口气都没来得及喘匀慌忙回身紧急施救。
那时姚期正在给左臂打石膏,车祸后并没有恢复多少的面色瞬间变得煞白,“噌”地一下从病床上站起身来,如临大敌一般面对着走廊的方向。
江河视死如归地挡在门前,身后是拿着镇静剂的护士。
但姚期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撞翻江河冲去看何欢或者质问“医术不精”的谁救不了他的爱人,他只是怔怔地站了片刻,然后猝不及防地跪倒在病床边。温热的血顺着嘴角流出来,一滴滴落下来弄脏了白色的地板。
小欢,你是真的恨我,才会想要在无数双强拉着的手里挣脱。他想。
中间,何意坤来过一次,僵直着身子站在病床前沉默了很久,直到后来唇齿翕动,隐隐可以听到他说,你不是无往不胜吗?不是什么都能解决吗?不是算无遗漏吗?你起来啊!
躺在床上的何欢不为所动一张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如果不是身旁的精密仪器正以每小时几万人民币的速度丧心病狂地消耗资本,仅凭何欢安静的侧脸,几乎就要让人以为他只是陷入了浅眠,以此来无声对抗自己强悍的暴怒的父亲。
过了很久,直到何意坤把该说的都说尽了重度昏迷的人还是没有丝毫要苏醒的迹象。强硬了半生抵抗了半生的大学教授就这样一点点跪了下去,带着薄茧的手掌轻轻抚过何欢的眉眼。他就这么怔怔地看着,看着看着眼泪就突然决堤。
他是他的骨肉啊,身体里汹涌着同样的血液。而今,他就亲眼看着这相同的血液几乎从何欢身体里流出流了个干干净净。
“顶着保外就医的名头连夜跑过来就是为了确定自己儿子是不是真的死了吗?你缺席了他的大半个人生,如今又何必假惺惺装出一副慈父面孔。”姚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倚着门站着。
记忆里永远意气风发咄咄逼人的他仿佛几天时间就老了十岁,英朗的眉阔更加深邃,满身的风雪。
“姚二少爷,我不知道你对小欢究竟存了一种什么样的想法,但我希望你放过他好吗?只要你放过他,什么条件都可以谈。”
姚期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几乎本能地要扬眉笑他,但随即又放弃了,眼底的狠厉一闪而过,然后他问,二十年前,三月十七,不知何教授还有印象吗?当时您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