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1/1)
第一天的时候,他在较市中心偏一点的地方走了一圈,那一片有好几个工厂,像钢材厂、木料场,他不识字但有的是力气,卖力气的活总是能干的。他一个个进去打听,甚至还在一个机械厂里碰到一个女老乡,一张口就知道。但是没一个厂子愿意要他的,要么是嫌他不识字要么是说不要外地人,总是有千奇百怪的理由。后来在这座城市混久了他才知道,出来打工也不是谁都能出来的。最好是在城市里有个亲戚,有点本事的能帮忙找个工作,没本事的给口饭给张床睡都也是好的。就像那个女老乡,她就是来投奔自己姐夫的。
第一天他睡在桥洞,睡前啃了两个大饼。大夏天的,桥洞里挺凉快,还有两个舍友。他分了一个馒头给那两人,打听哪里有招工的。一个笑而不语,一个说叹气摇头。他们要是知道哪里能找份工作,还用睡在这里田丰收笑着露出一口大白牙,安慰他们说这里没有,那就再去别的地方,总是能找着的。第二天他起了个大早,河面上的薄雾还没有散去,沿着街道一座座厂房去问。
这句话在短短一个星期内,用来安慰了十来个人,包括他自己。入不敷出的日子最是煎熬,更何况他都没有收入。到后来,他发现矿泉水瓶能卖钱,就去翻垃圾桶,运气好的话还能解决吃饭问题。他自己都没想到,后来终其一生都是在垃圾堆里找钱,可谓老本行。
在找工作的过程中,他也渐渐发现一些门道,那些提供吃住薪资稳定的工作他是没有机会的。有了这样的理念做指导,他很快就在工地上找到了第一份工作。当了几天的学徒,他就跟在后面搬砖头、或水泥,一帮人在一起辗转了好几个项目。好几年都在工地上,苦虽苦,但是有吃有喝,比起那些流浪在晨间薄雾里的日子已是安稳许多。那帮人要去另外一个城市,问他走不走。他说不去,这里还有赚钱。他继续找其他的工地上工,有了点钱就开始做点小生意,倒卖轮胎、黄沙什么的。这些东西成本高,赚的少。他就动起小脑筋,专收人家的废料,捯饬捯饬再卖出去。就这样,他走上了一条收破烂的道路,并且因为吃苦耐劳做人机灵,事业道路一帆风顺。
也不是没栽过,hēi • shè • huì收保护费的、卖假货骗钱的、赖账仙人跳的他都遇上了,自己也慢慢练成了一副人精的模样。被人坑而后坑人,人之大道。立业就要成家,山里的姑娘和他差不多年纪的改嫁的早就嫁了,城市里的姑娘根本瞧不上他这个收破烂的,就连乡下娶个媳妇儿那礼金也是不在少数的。他虽然有了点钱,但那也就是比在山里多了点钱,放在这里没哪家看得上。
这么蹉跎着,他就过第三个本命年了。上天给了他一个绝佳的礼物。周彩霞看着就是个傻子,傻得又不是那么彻底,烧菜做饭还是会的,人话也是听得懂的。这么好的一个傻子就给他送上门来,家里还有个老娘和半大的孩子,不就缺个男主人了吗?到时候户口一上他还是个本地人,交几年养老金后以后的日子就不用愁了。
最近他去周彩霞家这么多次,唯一的阻力也就是那个小男孩。说是阻力,不过是摔了个酒杯、打碎几只碗,闹不出什么大水花。
周云起的确是无计可施,他能怎么样呢?打不过、骂不走的癞皮狗,他能找谁去。到时候真的有事了,他也不一定能找到人帮他;现在什么都没有发生,他又能怎么说?你说你是未雨绸缪,别人一旦掺和进来就是多管闲事。
或许他还能做的就是离家出走、跳楼威胁,但是那样与那些上吊殉情的女人有什么区别。一个人若是沦落到将自己的生命摆上赌桌,来求一个顺心如愿,那也真是穷途末路,也真是懦弱可笑。
周一的早读课下课,同桌的李祎神神秘秘地塞给了他一张折成豆腐块的纸条。周云起打量了李祎一眼,手下有点烦躁地打开纸条,李祎在一旁用诚挚的眼神看着他。更准确地说应该是,一张纸。显然是慌乱中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一边像狗啃得一样歪歪扭扭。纸上什么都没写,就在右下角签了个大名“顾行止”,加上时间,标注着“保质期二十年,过期无效”。顾行止一手字很是潇洒,前赴后继连飘带飞的,也有可能是因为时间比较紧张,写得潦草。
周云起嘴角不由自主上扬了一下,又随即像谢幕一样丢开了这笑容。现在十二月,过不了多久就要到周云起的生日了。有一次周云起去网吧的时候,收到顾行止几天前发给他的消息,说他特意去查了周云起出生那一年的除夕是几号,一副求夸奖的语气。周云起没理他,反正连他自己都不在意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