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1/1)
“谢谢你的关心,长官。如果你能立即消失,我猜我会感觉好点。”
中尉没有回答,自顾自倒了一杯热茶,暖着冻僵的手指。二等兵翻了个白眼,盯着被单上的红十字。尴尬的沉默围拢过来,飞机引擎的轰鸣声穿透了简易板房的墙壁,嘤嘤嗡嗡地漏进来。袖子上还沾着干血块,弗朗西斯试图用指甲一点点地把它刮下来,很快就放弃了。
“我们什么时候回珍珠港?”他对着海因里希手里的杯子发问,“不瞒你说,我想念那里的漂亮护士——她们甚至愿意把午饭喂给你吃,我打赌这里没有那样的福利。”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两三天,否则一个礼拜,或者更久。”
“这句话通常意味着一切很不顺利。”
“陆军航空队的宝贝CW-20中了七十多颗机枪子弹,一个副引擎罢工了。剩下的三架P-40里有两架被打碎了座舱盖——顺带一提,医生认为你的伤口就是一块大碎片的杰作——你觉得这听起来像是顺利还是不顺利?”中尉把杯子往床头柜上一放,站了起来,“乐观点,在这里躺几天,想打发时间的话,可以给戴恩写张明信片什么的。”
“我该写些什么?‘谢谢你的残酷和冷血。弗兰克敬上’?”他叫起来,海因里希挥了挥手,关上了病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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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诺里斯少尉。”
“里克特神父。”棕发青年跳了起来,抬手碰了碰帽檐,“抱歉打扰你了。”
“这就是我的工作,你们年轻人爱怎么说来着……‘吃这行饭的’,不是吗——我们就坐这儿吧?我也很喜欢看珍珠港的落日,有什么比大海更美的呢?”他眨了眨眼睛,青年略微羞涩地笑了笑,重新在粗糙不平的岩石上坐下来,它暖暖的,还残留着一日暴晒的余温。血红的夕阳一点点地滑进海里,影子迅速地拉长,海浪拍打着他们脚下的岩壁,轰隆作响。
“我是逃出来的,神父。“最后一丝阳光消失的时候,他终于开口,盯着远处黛青色的云块。微弱的音乐声随风飘了过来,断断续续的,梦呓一般。
“嗯?”对方发出一个单音节,“逃出来?”
“我父亲,”戴恩低声回答,闭上了眼睛,“如果他知道我在这里,搞不好会杀了我。不是说他对军队有什么偏见,他只是,呃,不喜欢我自作主张。他从来都是这样的。”棕发青年冷冰冰地笑了一声,“我还有五个月就毕业了,但我交了份退学申请,跑到这里来了。”
“你害怕吗?”
戴恩抬起头,茶色的眼睛直视着神父,“是的。”他干脆地回答,“我怕他,总是。我上小学的时候,很喜欢班上的海伦?派尔——漂亮的小姑娘,一头金发——有一天放学之后我们一起去喷泉那边玩,于是我迟了两小时到家,错过了晚饭。他把我关在地下室里,一个人,24小时,没有东西吃,也没有水。”他移开了目光,眺望着逐渐变暗的天空,“他不是故意残忍,他只是,这么说吧,忘记了。我母亲去参加一个俱乐部慈善酒会,而我父亲,忘了他的儿子被锁在地下室里,如此而已。”
神父把手放在他肩上,“过去的事情,你得放手让它去。”
“当然。”年轻人茫然地笑了笑,“我二十三岁了。”
“介意我叫你戴恩吗?”
“不,一点也不。”
“那么,戴恩,”随军神父调整了一下姿势,眯着眼睛去看发着微光的地平线,“是什么在困扰你呢?”
没有回答,海水冲刷着沙子和岩石,空气几近静止,棕榈树的叶子耷拉下来,有气无力地晃动着。“听着,年轻人,”里克特神父说,“这个地方每天能产生成千上万的问题。人们自己消化了其中一些;剩下的大部分,他们耸耸肩说‘跟牧师说去吧’。因此我们每天都得听无数的故事,有的人酗酒,有的想自杀,有的想逃回家去结婚或者给父母送葬——你看起来不像是那种挂念家里的肉桂苹果卷的类型,戴恩,”他狡黠地眨了眨眼,“好吧,别管我的唠叨,我或许不能帮你解决问题,但说说话也是好的。”
“您喜欢旅行吗,里克特神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