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 27 章(3/3)
“江绫雅同志,恕我直言,但凡你主动找你叔叔,从来都不会有好事,你如果真心关心你叔叔,早该在半个月前就打电话回家,常年把知识分子头衔挂在嘴边的江同志难道没看最近的报纸?”
江绫雅被知青们抬回了村,当江绫雅连鞋子都没来得及穿就跳下床翻找报纸时,一众知青们傻眼了。
“报纸,报纸,报纸呢!”江绫雅将宿舍书桌掀翻在地,两眼发红。
李静婉一把抱住发疯在屋里乱砸乱摔的江绫雅:“你冷静点,你要什么报纸,你跟我们说,我们一起帮你找。”
知青点的报纸就一种,是市局的报纸,每一期做好后会由刘奋斗领回来交给席季路。
目的是让知青们在劳动之余还能充实自己是思想,毕竟这些人都想拿到刘奋斗的举荐去大学读书。
知青点的报纸都找出来了,可惜没江绫雅想看的内容。
也是,她叔叔在四九城,市局的报纸是地方报纸。
就在江绫雅吵着要回四九城时,刘奋斗敲开了知青点的院子。
身后跟着一言不发的赵枝繁和香茶。
赵枝繁将一份报纸放到江绫雅面前。
江绫雅就跟嗅到花香的蜜蜂,风驰电掣般夺走报纸,看到四九城的字眼,江绫雅大声嚷嚷:“对对对,就是这份报纸。”
然而几秒钟之后,江绫雅失控到崩溃大哭。
人很快哭晕了过去。
将江绫雅送到卫生所后,刘奋斗这才问赵枝繁:“你给江知青看的是啥报纸,她反应咋那么大?”
赵枝繁摊开报纸:“是我一个朋友路过大茶山站甩给我的,他在四九城日报上班。”
刘奋斗有些惊讶这个,想问赵枝繁怎么会认识四九城的记者,想想还是算了,这孩子嘴巴严,未必能问出话。
回去的路上,香茶叠着报纸,仰头看她大哥。
之前笔友哥哥给她拍照时不是给了她一个包裹嘛,里边有一本书点名要送给她大哥。
不过报纸没说给谁,现在看,好像也是给大哥的。
赵枝繁摸摸妹妹毛茸茸的脑袋,比划:“这一期报纸有个模块是你梦里那个huáng • dà • xiān做得,你应该跟他说过我在替奋斗叔代笔的事吧?”
香茶:“说了,笔友哥哥说他是记者,大哥也是吗?”
赵枝繁摇头,然后又点头。
他看过那本书和报纸了,知道huáng • dà • xiān的本名叫什么,许久年幸运,一进报社就能接手记者的活,他不行,就算去了市局,也得从最底层的打杂开始做起。
这就是有背景和没背景的高低之分。
不过他很感激许久年送给他的那本记者手册,没看到那本书之前,他只想当个混饭吃的木仓手。
看了那本书后,他心里有了一个梦想——他要当记者。
香茶挠头:“大哥也要当记者吗?唔…”
她顿了下,小小声说:“当记者要开口说话…”
赵枝繁垂眼,他张了张嘴,红润的舌尖灵活如蛇,牙齿洁白无垢,然而无声…
夜里,赵枝繁所在的屋里烛火摇曳,清瘦的少年坐在桌前握着笔沙沙不停地写,脊背挺直如松柏。
赵叶茂呼呼大睡,酣睡声传到隔壁。
香茶一字不漏的将今天发生的事说给才下工回家的赵老三听。
边给赵老三捏肩,边细声细气地说:“爹,大哥要和笔友哥哥一样,当记者,可惜大哥说不了话…”
赵老三望着对面烛火映照下的少年身影,长长叹了口气。
知青点的学校停课了,江绫雅连夜拿着申请让刘奋斗签,然后一个人回了四九城。
刘奋斗担心出事,便让李静婉跟着过去看看。
三个老师一下少了两个,这课当然上不成了。
孩子们只知道不用上课,那就欢呼吧,然而却有一个人在家放声痛哭。
这人是二妮。
二妮娘前段时间因为家里的事耽误了,才交了学费把二妮送到学堂就接到消息,说复课的日子待定。
二妮当场大哭:“我要上学,娘,我要上学,香茶都学了好久了,她不可以学的比我多…”
闹了场笑话,周围的人都笑问二妮:“你这么喜欢读书,难不成想做女状元?”
二妮不知道啥叫女状元,她就一个念头:她要超过香茶,她要比香茶优秀。
然而事实呢?
她大字识不到几个,香茶却已经成了班上的智多星,她不急谁急?
香茶也急,但不是急学业,而是急家里没钱。
她爹昨儿带她哥去省城医院看嗓子去了,得了个好消息:“做个手术些许能开口说话,不过费用很高。”
赵老三:“四百够吗?”
这是他全部的家产,他现在只想圆儿子的记者梦。
医生摇头:“至少得两倍的钱,喉咙开刀不是小手术,再一个,后续要吃很多药保养,开销有点大。”
“老哥,不是我忽悠你,你得赶紧让你家孩子动手术,你这孩子马上就要面临变声期,男孩的喉咙一旦发育好,过了这个时间点再想治,难。”
赵老三领着儿子牵着女儿丧丧地走出了医院。
马路上瞬间围上来好几个人,是钱火狗和赵福子等一帮二流子。
他们跟着钱火狗在倒卖东西,正好路过省城,接到消息立马就赶了过来。
“咋样?”
钱火狗问:“能治得好吗?”
赵老三欲言又止:“能治,就是…”
钱火狗瞬间明白,扭头:“福子,顺子,你们身上带了多少钱?都麻利地掏出来。”
几个汉子赶忙拿出最近赚得钱,零零总总加起来一共有一百多。
赵老三还是摇头。
钱火狗咬牙:“大不了我这批货不买了,拿出来给枝繁做手术。”
福子和顺子等人都点头:“对,看病最重要,早治早好。”
他们本来要去a省买大件的,大件邮寄审核严格,一人只能寄一个,所以钱火狗将兄弟们都带上了,一旦转手卖到黑市,每人最低都能赚到十来张大团结。
只不过这个转手时间不好说,一天?半个月?或者半年都有可能。
一听小舅子要把这笔生意本拿出来,赵老三感激涕零,直接给众人跪下来。
“别别别——”
赵福子吓了一大跳,跟着跪下:“三哥,你这是要折我寿。”
赵老三抹泪:“这是我应该的,这些钱是你们的发家钱,我咋好意思要…”
钱火狗将两人扯起来,对他姐夫说:“咋不好意思要?我们这一号人的发家钱哪来的,是姐夫你当初借给我的那三百块,没那三百块,我们现在在干啥?都搁村里挑土挣一个两个工分呢。”
钱火狗的话说到了这些人的心坎上,尤其是赵福子。
他就一混混,在村里混不如出来混,钱挣了,吃的也有了,也就不用再小偷小摸遭人撵着捶打。
赵老三含泪抱着一包钱再次进了医院,交了钱,赵枝繁进了手术室。
出来时,钱火狗等人还在。
香茶握紧她爹的手,她爹在发抖,还是舅舅力气大,一把抱住了她爹。
赵老三有些喘不过气来,香茶拿手轻轻的在她爹的胸口拍,小声问:“爹,你舒服点没?”
顺了好半天,赵老三才缓过来。
他是吓着了。
就那么一会儿的功夫,一堆钱就没了,以前他可满足了,卖了人参鸡和人参后,他兜里有好几百,说出去指不定是瑶山大队的首富。
现在不一样了,他是首负。
欠一屁股的债。
钱火狗宽慰他姐夫:“枝繁是我亲外甥,我无儿无女,挣的钱不给他花给谁花,我的那部分你甭还给我。”
“福子的钱推一推,过几年给没事,他天天跟我一起吃喝,又没婆娘,不着急用钱,就是顺子栓子他们……他们上个月才许了婆娘,正是花钱的时候…”
赵老三想得多,他不仅要赶紧还顺子栓子他们的钱,也要把小舅子和福子的给还上。
小舅子暗地里做得那笔生意危险的很,既然在外省已经定了货,最好还是赶紧拿回来卖掉,一来诚信,二来省得拖着生出旁的事。
思及此,赵老三决定去一趟人参鸡的窝点。
赵枝繁动的是大手术,得留人照顾,赵老三本来想推了食堂的活,谁知他娘不让。
最后留在医院招呼赵枝繁的是石翠菊和赵叶茂两人,香茶则跟着赵老三回了村。
钱火狗让顺子和栓子也回去,他则带着福子去了深山。
一回到瑶山生产大队,大伙看赵家的眼神有了微妙。
丁大嘴送来几个鸡蛋:“这回借了不少钱吧?给枝繁治病是好事,就是你这个做爹的以后得弯着腰还一辈子的债了。”
赵老三苦笑:“只要孩子好就行。”
丁大嘴把鸡蛋放下,八卦道:“花了多少钱?”
赵老三比了个一,丁大嘴瞠目:“一百块?这么贵?”
赵老三随她误会。
很快村里就传开了,然而讨论最多的不是赵枝繁的嗓子能不能好,而是——
“赵老三哪来的一百块?”
这下郑桂兰怒了,想找婆婆石翠菊理论,可婆婆人在省城医院。
郑桂兰没辙,扭头站在家门口阴阳怪气地说:“天下没理了呗,没分家前向着小儿子,分了家倒好,一百块愣是全往小儿子怀里砸,可怜我和大房啥都不知道,拿着分家分到的几块钱还在那乐呵呢,呸!”
大房的苗云霞这回没出来怼郑桂兰,心里也有气,但她比郑桂兰那个缺根筋的妯娌要聪明。
她想的是:赵家没分家前应该没钱才对。
她婆婆是个纸老虎,内里藏有多少东西她都一清二楚,分家时也没少分给她。
所以就一个可能:小叔子拿出来给枝繁治病的钱是分家后三房自个挣的!
可她又纳闷了,三房哪来的本事一口气挣这么多?
此时被郑桂兰骂,被苗云霞猜忌的赵老三带着女儿香茶悄悄进了山。
几个月没来,这片山谷里的草更深了,个头高得越过了香茶的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