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任性（1/2）

秦恻忐忑了好几天。

他搬离衣帽间,大晚上又折腾着把两个客卧给占了。

沈之弥好像……还看出来了。

但他不清楚，沈之弥究竟有没有生气……

又过了两天，看到沈之弥好像的确没有搬走的意思,秦恻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沈之弥没再想往哪搬,反正他马上又要回剧组。

这生活节奏和他上辈子也差不多，就是在一个剧组一个剧组的辗转而已。

在进入下一个剧组前,沈之弥倒是收到了个好消息。

他坐进赵琦的车子。

赵琦笑道：“没想到，你就和陆导合作了一次，陆导那么惦记你。”

沈之弥也有点惊讶。

陆导是《江晚》的导演。

昨天陆导打电话给他,说是影幻传媒想和他签约。

影幻在圈内的实力也很能打,还是个老牌娱乐公司。

一般这类公司不缺艺人，都端着架子,这次让陆导牵线主动联系他,沈之弥也很惊讶。

“影幻朝你抛了橄榄枝，这开了个头，其他观望的公司估计也会坐不住。”赵琦说，“你可以坐下来好好选了。”

沈之弥笑了一下,并没有太激动。

他现在对自己的职业已经有了规划，和公司签约只是其中一条路而已。

再次和陆导见面,陆导挺热情：“最近拍戏怎么样？我听说你接了个低成本短片,敢像你这样选得艺人可不多。”

陆导话里的赞赏是真的。

沈之弥选得这个片子不上院线,片酬也少,圈里像沈之弥这样长相的艺人，往往都认为接这种短片是浪费时间。

沈之弥笑了一下。

其实这个片子原本也不满足他筛选的条件,导演也是个刚斩头露角的新锐导演,名气不算大。

但经历了屠月那件事,沈之弥也看开了许多。

太过钻营其实没必要,不如选点自己喜欢的演。

“欸我的下部戏开始筹备了，你有没有兴趣？”陆导问。

两人聊了半天的剧本。

快结束了，陆导才想起来自己的来意，拿出一份合约给沈之弥：“这是影幻的合约，我老婆是影幻的制片人，他们公司其实早就在观望你，但是资本的那套，你也懂。”

陆导说到这摆了摆手，有点腻烦。

沈之弥接过合约看了一眼。

陆导对合约倒是没多大兴趣，又拉着沈之弥聊了一会儿剧本。

临走前，他看看合约道：“你也别觉得是我送来的，就不好意思拒绝，反正自己看着办就行。”

“好，那我好好看看再给您答复。”沈之弥说。

陆导随意点了下头，没有太在意。

出了陆导的工作室，沈之弥回到车子旁。

赵琦在里面，正皱着眉打电话：“喂？请问您哪位？喂？”

“怎么了？”沈之弥问。

赵琦给沈之弥看手机：“还是这个号码，又打过来，听到我的声音就挂了。”

沈之弥看了一眼，电话是打到他手机上的。

卡号正是他刚穿过来时用的号码。

沈之弥也有点迷惑。

“这手机号你别用了。”赵琦说，“估计是泄露了。”

沈之弥点点头，也没太在意。

回到家里，沈之弥把陆导给的合约拿出来看了一眼。

倒不是对影幻这个公司多感兴趣，而是……沈之弥老觉得，看陆导那态度，与其说是要把他拉进影幻，不如说是借着这个机会和他聊电影。

完全不像是非要把他拉进公司的样子。

所以……为什么特地给他送合约？

而且陆导明显也没期待他答应。

送合约的举动，倒像是帮他一把，把屠月造成的凝滞情况打破。

果不其然。

晚上赵琦便又来了个电话，说另一个大公司联系了她。

话里话外还在打听影幻开出的条件，说他们不会比影幻低。

高兴之余，沈之弥查了下影幻这个公司背后的控股人。

公司结构相对简单，和屠月没什么关系。

只不过顺着查了一下，沈之弥发现这个公司其中一个董事和韩路有生意上的交流。

坐在工作台前思考了一会儿，沈之弥想起来，那天秦恻来衣帽间……他和赵琦正在打电话。

盯着查到的消息看了一会儿，一个猜测缓缓在沈之弥心里成型。

可能是秦恻在帮他。

这个猜测冒出来，沈之弥倒没有愤怒。

也没有曾经如影随形的恐惧。

距离拉远后，他能更冷静地审视秦恻这个人。

曾经沈之弥的确担心秦恻哪天和他不对付了，要出手对付他。

但得知秦恻父母的事后，沈之弥这点恐惧反而没有了。

他知道，秦恻不会像他父亲那样。

而且分手时，他看出秦恻是不太情愿的。

但秦恻也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来控制他。

甚至连挽留……都有点笨拙。

半点不像个霸总。

沈之弥又想到客房里那个柜子，捂着眼睛笑了一声。

再次低头看了眼合约，沈之弥的心情有点奇异。

一说起合约，他依旧会想到秦恻那天晚上强势的模样。

但他没想到这一次，秦恻竟然收敛了所有的强硬，恨不得绕了八百个弯子，从韩路，到和韩路交好的董事，到陆导的老婆，再到陆导。

明明是为了帮他打破僵局，却小心翼翼地绕了那么多圈。

仿佛在纠结，帮他，怕他生气，不帮他，又实在担心。

于是绞尽脑汁思忖了好半天，才扯出了那么一条蜿蜒曲折的道路。

沈之弥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才五点半，但秦恻已经坐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张妈回来了，他们总算不要再点外卖。

厨房里炖着汤，沈之弥走到饮水机旁倒了杯水。

路过秦恻时，他低声道：“陆导来找我了，谢谢你。”

秦恻整个人一僵。

“谢什么？”他假装疑惑，“什么陆导？是你新戏的导演吗？”

沈之弥看了他一眼，心想你这演技还好意思装。

觑了一眼，看到秦恻还在硬撑着。

沈之弥点点头：“哦，那我去谢谢韩路。”

秦恻：“……”

凭什么谢韩路啊！

“吃饭啦！”张妈招呼了一声，端着煲好的汤走了出来。

沈之弥走到餐桌旁坐下。

张妈絮絮叨叨：“你看看没我行吗，我就走了两天，你们吃了两天外卖。哦，还有那客房怎么回事？我走的时候好好的啊，怎么乱成这样？”

秦恻呛了一下。

沈之弥假装什么都没听到，低头喝汤。

秦恻忙道：“不用收拾，我放点东西。”

张妈奇奇怪怪看他一眼，回厨房的时候还在嘟囔：“这好好的文件柜怎么往客房里放……”

又过了两天，参加夏令营的秦恒回来了。

小孩晒黑了一圈，也抽了点条。

沈之弥挺开心，他还以为秦恒要等他去剧组才能回来。

秦恒回家先把书包放好，又去检查了一下自己心爱的高铁模型。

确定什么都好后，他才跑到沙发边，陪沈之弥一起看纪录片。

“夏令营玩得怎么样？”沈之弥问。

秦恒说：“学的东西比上学有意思。”

“好啊，奥数题也难不倒你了是不是！”沈之弥说。

秦恒矜持地点头。

沈之弥被他逗笑。

笑了一会儿，沈之弥还是有点担心。

他摸摸秦恒的头顶，问：“和同学相处的好吗？有没有被欺负。”

沈之弥一直挂心着秦恒学校的事。

他想让小孩自己学会面对，但难免又有点心疼。

但是秦恒却摇摇头。

他转身看了一眼。

沈之弥也跟着看了一眼。

为了维持自己「喜欢煮咖啡」的人设，秦恻正一本正经地待在咖啡机前，最近还练起了拉花。

见秦恻没有注意这边，秦恒朝沈之弥招手，让他靠近点：“告诉你一个秘密。”

沈之弥哭笑不得，也跟着压低声音：“什么秘密？”

秦恒小声说：“其实放假前一直是父亲接送我上学，这次去夏令营也是他送我。”

沈之弥一怔，视线再次越过沙发靠背去看秦恻。

男人皱着眉盯着手里的咖啡杯看，没注意这边。

秦恻……怎么会有空？

秦恒继续小声说：“有次父亲来接我，正好李照在找我麻烦，父亲还凶了李照。”

沈之弥震惊。

“他怎么凶的？”

秦恒板起小脸，模仿秦恻的样子，冷着声音说：“小孩，怎么说话的？”

“然后呢？”沈之弥问。

秦恒表情一松，叹了口气：“然后李照被他吓哭了，他又不会哄，还是我哄好的。”

沈之弥没忍住笑了出来，几乎可以想像秦恻冷着脸又手忙脚乱的样子。

笑完之后，他又有些感慨。

沈之弥伸手抱住秦恒，吃醋道：“好啊，我不在的时候，你们竟然有了那么多小秘密！”

秦恒笑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拒绝：“我开学就是二年级的小学生了，爸爸你不可以抱我了。”

沈之弥差点笑死：“没错，你已经是个二年级的小大人了！”

说完沈之弥也有些感慨。

他刚穿过来的时候，秦恒才刚上一年级，现在这小子已经要上二年级了。

时间好像挺短，又挺长。

陪着秦恒玩了两天，沈之弥慢慢又忙了起来。

他的新戏还没开机，但是已经开始试造型了。

剧组化妆间里，赵琦看着他叹气：

“你那么勤快，我这个经纪人理应感到欣慰，但你真的不多休息一下吗？”

沈之弥那么高强度的在剧组中辗转，赵琦都快看不过去了。

“休息什么，闲着也是没意思。”沈之弥低头看剧本。

这辈子他为了陪秦恒，休息的时间还多了点。

上辈子那才叫无缝衔接，有段时间电影院到处都是他沈之弥的身影。

正聊着天，沈之弥的工作手机响了。

赵琦看了一眼，出去接了个电话。

几分钟后，赵琦皱眉走进来，脸色不太好。

“怎么了？”沈之弥问，“还是那个一下就挂断的电话？”

赵琦摇摇头：“是你的前经纪人。”

“王哥？”沈之弥有点惊讶。

他拿过手机打了个招呼：“喂，王哥怎么有空找我？”

“是小沈吗？你家怎么又出问题了！”

王哥那边有点吵，沈之弥隐隐约约听到一个女人在叫他的名字，还有男人的声音。

“嗯？”沈之弥没明白。

王哥道：“嗐！你爸妈不知道你解约，又闹到公司来了！”

沈之弥：“？？”

他拿开手机看了一眼：“诈骗电话？”

放什么屁，他爸妈早死了。

愣了一下，沈之弥才意识到，王哥说的应该是他这辈子的「爸妈」。

傍晚，秦家。

秦恻听到消息，早下了会儿班。

他有些担忧，几乎是跑着进了客厅。

客厅里，沙发上坐着三个人。

一对中年夫妇，还有一个年轻男人，大概二十岁。

年轻男人两只眼睛只盯着手机，似乎对周围的环境莫不在意。

中年男人仰靠在沙发上，挺着肚子，眼下有点青黑。

中年女人看起来挺精致，就是十分兴奋，没一会儿就坐不住了，在别墅里左看右看。

“哟，儿子，你现在出息了，住那么好的房子啊！”

女人看了一圈，伸手去拍沈之弥。

沈之弥坐在三人对面的沙发上，眉头微皱，见到女人伸手下意识躲了一下。

他张张口，想说什么，最终似乎没找到能说出口的话，又闭上了嘴。

秦恻走进客厅，三个陌生人朝他看过来。

“这是秦总回来了！”女人抬头见到秦恻，立刻去拉沈之弥，沈之弥抬手躲过。

秦恻下意识皱了下眉，但看看沈之弥，还是朝三人点了下头。

沈之弥抿着唇，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这三个人……是他的亲人。

应该说是这个世界沈之弥的亲人。

他刚穿过来，手机里没家人的踪迹，户籍落在秦家，各类合约上紧急联系人填的是王哥的号码。

沈之弥当时只觉得这是一本小说，以为小说里的人物无父无母很正常，就没再多想过。

没想到……

女人干脆拉起了自己丈夫和儿子，围到秦恻面前：

“秦总，你算是我儿婿了吧？你看看，这是沈之弥的弟弟，这是沈之弥他爹。都是亲家，你……”

“你们别打扰他！”沈之弥打断女人的话。

秦恻抬头朝沈之弥看过去。

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沈之弥这种冷冰冰的语气。

“哟，你小子想干什么？我可是你亲妈！你要和家里断绝关系，不给家里一分钱也就算了，我问你对象要，你还管啊？”

女人叉着腰指着沈之弥骂。

秦恻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但看看沈之弥，又不好插嘴。

楼梯上，秦恒听到吵闹声，担忧地跑了下来。

见到秦恒，女人脸上又堆起了笑：“哎呦让姥姥看看……”

沈之弥两步走过去，伸手抱起秦恒，放进秦恻怀里。

“你带着秦恒上楼。”他没看秦恻的眼睛，低头道，“我会很快处理好的。”

“你一个人……”秦恻有点担忧。

但看到沈之弥回避的表情，又点点头：“好，我在楼上，有事随时叫我，外面也有人。”

沈之弥点点头。

等秦恻带着秦恒上了楼，他脸上那丝难堪和窘迫才散去。

坐回沙发上，沈之弥脸色冰冷。

对于眼前三个人，他实在没什么对待亲人的感觉。

又不是他的亲生父母，接近一年完全没有联系，现在突然冒出来，实在很难让他有什么亲近感。

“去公司找我干什么？”沈之弥问。

女人眼看他把秦恻秦恒赶走，急了：“你小子干什么？我王珠玉是你妈！这是和你妈说话的态度吗！”

“再吵滚出去。”沈之弥冷声道。

随着他说话，客厅门外站着的两个保镖往里看了一眼。

王珠玉脸上顿时怯了。

她慢慢坐回到沙发上，又开始哭：“哎是我命苦，好不容易养出个儿子，现在成了明星，进了豪门，竟然不管我们。”

“你怎么能不管呢！你要是不管，你爸要被那些人给打死的！”

王珠玉说，“现在除了你谁还能给你爸还债！还有你弟弟，你弟弟没考上大学，你不得帮他一把？”

沈之弥笑了一声，气的。

他以为穿过来后，漫天的黑料就已经是极限了。

没想到重头戏在这等着他。

他刚来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原来的沈之弥卡里怎么可能只有两万块。

现在想来，应该是钱给家里还了债，顺便断了关系，所以他手机里才没有任何家人的踪迹。

“钱给过你们，我们关系就已经断了。”沈之弥冷眼看着他们，“你们又欠了一屁股债和我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句话，三人都站了起来：“你小子说什么呢！”

“这钱不都让你爸花光了吗，一家人哪有说断就断的！”王珠玉道。

沈之弥气不打一处来，只觉得什么烂摊子都让自己摊上了。

他半点都不想管这三个人。

就算要管，也是之前那个沈之弥的事，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三个人整整一年都没有联系过他，现在要钱跑得倒是顺溜。

他用的又不是那个沈之弥的身体，这让他能有什么骨肉亲情？

“滚！”沈之弥指着别墅大门道。

王珠玉惊呆了：“哎我不活了！”

沈之弥深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五十二万，多一分都没有。拿着钱滚，不要再来找我。”

王珠玉一愣：“怎么那么少？你上次不还给了……”

沈之弥冷笑：“不要，那现在就让人把你们扔出去。”

外面的保镖作势要进来，三人立刻闭了嘴。

沈之弥穿来，卡里只有两万，还有一辆车，折现五十万差不多。

这五十二万扔出去，这家人就和他半点关系都没了。

“谁的账号？”沈之弥问。

一直玩手机的年轻人顿时爆了串数字。

沈之弥连名字都没问，利落转完账，下巴朝外面点了点：“出去。”

王珠玉还想说什么。

沈之弥看她一眼，笑了一下：“再让我看见你们，吃进去的就都给我吐出来。”

王珠玉讪讪，带着丈夫儿子离开了。

客厅里一下静了下来。

沈之弥在沙发上茫然坐了一会儿。

没让张妈动手，他收拾了一下一片狼藉的桌子。

晚饭沈之弥只匆匆吃了两口，便上了楼。

秦恻和秦恒坐在桌边。

秦恒看看楼上，问秦恻：“下午来的是外婆吗？”

秦恻朝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朝楼上看看，低声道：“不要在你爸爸面前提这个。”

秦恒点了下头。

张妈也叹气：“造孽，好好的孩子怎么摊上这样的家人。”

晚上，秦恻下楼倒水，看到沈之弥坐在沙发上。

屏幕上的纪录片已经放完了，他还坐在那里，没有动。

秦恻不自觉放慢了动作。

借着接水的空隙，他看向沈之弥。

他对从前的沈之弥没什么印象，最初的印象来自飞机上的偶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