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拥趸(双更)(1/2)
曙色苍茫,阴云密布。一辆不起眼的灰棚马车混在商人贩货队伍内,徐徐驶出城门。
与此同时,金碧辉煌的皇宫大内,宁常雁在早朝过后将宁扶疏单独留下。
少年帝王亲昵拉过姐姐华贵的广袖,牵着她走到起居殿。他如今身高已经赶上了锦鞋内垫增高棉垫的宁扶疏,平视着长公主眼底淡淡绀青,关心道:“皇姐昨夜没歇息好吗?”
宁扶疏懒于遮掩眸底涣散的困倦,打了个哈欠不吝啬坦诚:“朝暮阁中闹成那样,如何能睡得好。”
“因为顾钦辞?”宁常雁反问。
消息传得倒挺快,小皇帝果然知道了。
本着明面上伪装出来对顾钦辞的厌恶,一听到这个名字,宁扶疏立马沉了脸色:“除了他还能有谁。”
“本宫也就那么点儿癖好了,府上面首如云他不是不清楚,便是喜新厌旧多寻几个俊俏的填充内院有何稀奇。何至于闹得那样难堪,凭白叫人看了皇室的笑话。”
太监总管黄世恭奉上两盏热茶,宁常雁端给她:“皇姐消消气,为一个臣下气坏身子,不值得。”
宁扶疏接过,手执碗盖拂去水面芽色茶末,低头抿茶的刹那,眼底快速划过一抹精明。
昨夜和顾钦辞饮下互敬的酒与茶后,二人并没有当场别过。
送佛送到西,做戏也得做全套才最万无一失。两人在厢房内吵得再凶再不和谐,除却最初几个被顾钦辞吓尿的小倌儿和潜藏暗中的探子,到底没有其他人知晓。
宁扶疏想让这把火烧得更烈些,然后……
顾钦辞砸了房中一件青花瓷器,一台琉璃铜镜。脚底使力踢得木门来回摆动,当着满堂宾客的面,半点颜面没给长公主殿下留,散着满身火气把人兜膝抱出了朝暮阁。
厌翟车直驱长公主府,纵有探子暗中跟随,最后一次见到顾钦辞便该在公主府门前,和府内眼线口供的一致。
“皇姐若仍旧气不过,朕这就下旨,严厉斥责熙平侯以下犯上,罚他半年俸禄,叫他长些记性,记得尊卑。”
“只怕他骨头傲,压根瞧不上那点银两。”饮过热茶的宁扶疏神色稍霁,但不悦依然明显,“我确实气不过,所以将他禁足在了公主府西侧偏院,何时肯低头认错,何时再放他出来,阿雁无需太过操心。”
宁常雁这才放心:“是了,朕倒忘了,皇姐从不会委屈自己什么。”
宁扶疏浅笑,不置可否。
可没有人知道,公主府西侧偏院的书柜后,有一条隐蔽暗道,直通北城门附近的某家客栈。而被她“禁足”的熙平侯早已连夜混入出城商队,瞒天过海。
梧桐叶落,日上中天,宁扶疏留在宫中和宁常雁同席用午膳,两人边吃边商榷着朝堂上久难决议的几桩政事。
到后来,困意席卷,宁扶疏素有午后小憩的习惯,更枉论昨夜歇得晚,此时疲惫更甚,她旋即告退回府。
当今这天下四海升平,除了清州战事吃紧,其余州郡尚且能算物阜民丰。自顾钦辞离开金陵,宁扶疏心头最大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睡梦中眉目舒展,嘴角微扬,还有闲情逸致做个美梦。
但这样闲适的时光只持续了不到半个时辰,似有人偏偏见不得她安稳一般。
拾级而上的脚步声哒哒响起,惊扰榻上女子把被褥蹬到了地上,鼻腔溢出一声不满而绵长嗯哼。
门外,琅云和造出声响的黑衣男子低声交谈了两句,神色瞬间变得凝重,转身掀开珠帘。
她弯腰卷起床幔纱帐,轻声唤:“殿下,殿下。”眼见宁扶疏翻过身,眸子微动,续道:“彭大人求见。”
公主府上如今的侍卫长姓彭,踩着宁扶疏惯常午憩的时辰求见,必有要事。
宁扶疏起身更衣,完毕后道:“请人进来。”
侍卫长到底是外男,不敢入内室冒犯天颜,在珠帘外规矩跪下。双膝着地并非请安的姿态,而是请罪。
宁扶疏启唇:“出什么事儿了?”
侍卫长垂首:“属下看管人犯不利,让齐渡跑了。”
宁扶疏蓦地皱眉,想起那把在半空陡转方向,刺向自己心口的长剑:“什么时候的事儿?”
“大约半盏茶之前。”侍卫长道,“囚室值守的两名侍卫打了个盹儿的功夫,人就逃了。”
宁扶疏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檀木桌案。
半盏茶的时间,若往府外去了,跑不出乌衣巷。且那人为了杀她,藏在影卫队里隐忍潜伏多年,耐力非常人所能及,就算死里逃生,只怕也不会放弃杀她。
“一群废物……”宁扶疏抬手按了按眉心,寒声低骂。
“请主上责罚。”侍卫长脑袋埋得更低,“属下已经派了一队影卫出动,定能在最短时间内将人捉拿回来。”
“嗯,但愿。”宁扶疏淡淡应了声,瞥他一眼又问,“你们好歹审了那人两日,什么身世什么来历,为何要对本宫下手,这桩桩件件查清楚了吗?”
“查清楚了。”侍卫长总算有了些底气,“那厮是闽州淞昌郡人,土匪窝儿里出生的小畜生。后来朝廷剿匪,放火烧山,小畜生那天在外头野,侥幸活了下来,直到几年前被府上出任务的影卫捡回府里。”
“淞昌郡?”宁扶疏搜刮了一番脑海中存有的记忆,“本宫怎不记得那边闹过匪患。”
侍卫长道:“是先皇在位时的事情了,那时候主上和陛下都还小,没有印象也正常。”
宁扶疏思绪烦躁,这才不正常好嘛。
既然彼时她年纪尚小,土匪窝儿是先皇剿灭的。怎么看齐渡都和她没有直接恩怨才是,执着杀她算什么回事。
长长叹出一口气,她道:“人不必追了,你速去禁卫营,替本宫请副统领过来。”
侍卫长如释重负地退下办差。
宁扶疏捻起块桌上摆放的糕点,熠熠暖阳烘得人发丝微暖。心里装了杂事,想继续躺回榻上睡觉是做不到了,她用了几块茶点后,遂去书房看折子。
琅云替她绾发的手法娴熟,动作却比往常缓慢,宁扶疏一眼便猜到小姑娘在担心她的安危,不愿让她去书房
宁扶疏费了好些口舌,总算忽悠着将人打发去小厨房盯晚膳,而她行过与书房相连的雅致山房,双手触在木门雕花处,缓缓推入。
明媚阳光倾洒,漂浮半空的细碎灰尘顷刻间无所遁形。墙上悬挂无一不是名门大家执笔的书画,多宝架上摆满各藩国进贡的珍奇宝物,却有一处与奢贵雅致格格不入。
书案左侧略显突兀地放了兵器架,一张适于女子使用的大弓倒立其上,以极品柘木辅用水牛角制之,漆纸丹妆处镶嵌石榴红色剔透宝石,是先皇赏给原主的御赐之物。
但,旁边箭筒内倒插的羽箭,被人动过。
宁扶疏阖上木门,寂静书房内陡生一道凌厉破空声。
她转过身,长箭钢头烁着凛凛银光,以极狠厉的速度,径直刺向她的心脏。
宁扶疏眼睛不眨,也不惊慌闪躲,就这么气定神闲地站着,眼睁睁瞧着箭矢与她的距离愈来愈近,继而刺破世间仅得几匹的珍奇鲛光锦,然后……
再难前进一寸。
箭镞似抵到了什么坚硬的东西。
霎时崩出一声玻璃碎裂的细响。
……护心镜?
齐渡怔在原地,握着长箭的手因过分用力爆出青筋。宁扶疏半边嘴角勾挑,趁他错愕愣神,伸手折断箭杆,半截有杀伤力的武器踩在脚底。
迎上齐渡不敢相信的震惊,她随性一笑:
“你为何觉得,本宫会自寻死路,将威胁性命之物放在触手可盗的地方?”
齐渡这才发现,那支长箭内里是空心的。
难怪宁扶疏轻而易举便能将其掰折断裂。
穷途末路,狗急了跳墙,眼见刺杀未遂,他生怕宁扶疏出声喊人,倘若再被关进囚室,便只有死路一条。齐渡眸底迅速闪过一抹戾色凶光,五指弓成利爪状,掐住长公主细弱脖颈。
几乎是同个瞬间,腰侧抵来尖利物什,宁扶疏手里的短刀正对着人体最脆弱的腰窝:“咱们打个赌如何?看看究竟是你的手快,还是本宫的匕首快?”
音落,齐渡只觉一阵凉意紧紧贴在腰侧皮肤,那柄要和他比出招速度快慢的匕首,已然将他衣裳划破了。
而自己,在囚室中滴水未进、粒米未食,又挨尽严刑拷打,失去了与之抗衡的资本。
面如死灰只在眨眼间,齐渡松开五指,听天由命闭上了徒余一片死寂的眼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宁扶疏没有收掉卡在他腰侧的短刀,却也没有即刻动手。她盯着面前人眼睫低垂,一副毫不畏惧死亡的模样,缓缓开口:“本宫何时说过要杀你,不过是有一事不明白,想问问你罢了。”
“淞昌郡外山匪是父皇派兵剿的,你缘何对本宫有如此大敌意?”
齐渡听到淞昌郡三个字立马瞪大了眼睛,眼眶通红似要冒出火来,恨怒欲狂:“父债子偿,有何不对!”
“原是这样……”宁扶疏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忽而,她歪头问了句奇怪的话:“可倘若你父亲没死呢?”
不给齐渡任何思考的时间,黄归年在外叩响门扉:“殿下,洪副统领来了。”
“请他进来。”宁扶疏幽幽将匕首收回广袖,顾自转身走到书案后端方坐下。
齐渡听见外头脚步声渐近,四周门窗紧闭,他无处可逃,情急之下不得已翻身上梁,借助横木阴影藏匿身形。
禁卫军副统领卸了随身佩刀交给黄归年,而后推门而入。高大健壮的中年男人往屋内一站,便挡住午后斜洒轩窗的大半天光,影子落在宁扶疏摊于桌案的奏折上,惹得人不禁抬头。
“最近宫里都有些什么消息?”她开门见山问得直截了当。这位副统领是原主的人,信得过便没必要绕弯子。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