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第 157 章(2/4)
四爷的命令又毫无商量余地,只好将自己的亲兵护营全部换了便装,装扮成西部走商模样,白日分头跟商队北上,夜里客栈而居,一律有参将岳钟麒指挥:既不能违四爷的令,又不招眼惹人注意。述职进京本来极轻松的一件事,倒累得人仰马翻。
待到山西地界儿,已是七月初了,夏天来了天气越发热,各地方避暑的人都去了五台山,黄河水滚滚,沿岸村树正茂,红肥绿胖。二人在燕子矶下舟登陆,却见兰州知府沈廷正已经等候在那里,一见面便道:“年大人,辛苦辛苦!一路奔波劳顿,小弟聊备水酒为你洗尘!——这位是?”
“哦!你问的是他?”年羹尧转脸看看岳钟麒,笑道,“岳钟麒,字东美,大宋岳家军的后人,原是顺昌府同知。我去四川营务不熟,请他过来帮忙,为人最是肝胆仗义的……”
沈廷正见他带着外人,略觉意外,忙敷衍道:“久仰大名!敢问是哪个旗下的?”
岳钟麒便知这是在盘自己的底,忙道:“我是汉军绿营的,托年大人的福,去年收到四爷门下。您是沈大人吧?常听年大人说起您,安定一方令人钦慕!”
听说也是四爷门下,沈廷正略觉放心,笑道:“不敢当——请!”说着便带他们到路边一个茶肆里,因包了店,并无其他客人,酒水都是沈廷正的下人用食盒带来的。
年羹尧几次张口想问沈廷正怎么从甘肃兰州也来山西,是否也奉有四爷密信,因见沈廷正心存戒备,便笑道:“老沈,东美是四爷亲自关照吏部派给我帮办事务,你有什么事只管说。”
沈廷正打量了岳钟麒一眼,见岳钟麒大约四十岁,双目精光闪烁,紫棠脸颊上几道细细的刀疤闪着黯红的光,五短身材上套着箭袖长袍,一身精悍之气,因笑道:“原来如此,这就好!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到五台山见驾来的——四爷还有密谕!”
听到旗主有密谕,年岳二人便忙起身。沈廷正左右看看,说道:“坐着听吧。四爷命我转告二位,进山西悄悄的,找到春兰楼的老刘,拿住解送北京!”年羹尧笑道:“就这么点事,值得叫我暗自带兵?四爷下个命令给山西巡抚,他敢不照办?”
“山西巡抚要能办,怎么会调你?”沈廷正斟着酒冷冷说道,“命令不到山西,说不定老刘就远走高飞去沙俄了!”说着便将老刘躲藏地方的情形备细讲述给二人。年羹尧至此才掂出分量,正要说话,岳钟麒笑道:“沈大人,四爷给这差使不难办。不过我们隔着省带兵拿人,这不是小事!”
年羹尧腮旁肌肉抽搐了两下,眼中闪出杀气,转瞬间又笑道:“沈大人,四爷的信呢?请出来我看看。”
“看完就烧了。”沈廷正知道他是要凭据,笑道,“四爷给了一张刑部手谕,你看看。”弯腰从靴掖子里抽出一张纸递过去。年羹尧展开看时,上头写着:
兹奉皇十三子胤祥钧令:近悉逆犯老刘窝藏山西。闻知四川布政使年羹尧即将由四川见驾述职,着令该布政使顺途捕拿,妥解京师交有司严勘。密勿!
后头没缀日期,显然是留着让年羹尧自己填写,年羹尧嘴角闪过一丝笑容,说道:“‘顺途’二字大妙!”
“这事宜速不宜缓!”岳钟麒侧着身子也看了刑部密谕,因道,“下头兵士分拨先去。我们见过皇上立即快马追上!”
年羹尧将纸折起塞进袖子里,一手按杯,沉吟道:“兵士们不过夜,今晚就走。日夜兼程,把守住村子各处要道——你传我的令,不要怕辛苦,把网封严,都装成行商贩夫,里紧外松地赶路。”他拉长了脸,刁声笑道:“都是行军老人了,也知道我的规矩,走错一步,我就要行军法!”
沈廷正和年羹尧相交十余年,虽然不大熟悉,但他素来觉得年羹尧尽管傲气,也还算书生斯文,从未见过他如此狰狞狠毒的脸色,愣了一下,笑道:“这布置很周密了。我马上回去兰州并修书给四爷说明情况。”
当下三人又闲聊了几句,便分手各自到客栈安置。
年羹尧和岳钟麒一刻不停忙到午时过,才把五百名军士分派停当。又拜会了山西巡抚衙门,刚要去请见皇上,却见年羹尧的管家魏之耀正急得热锅蚂蚁般跑来。年羹尧便问:“什么事?你慌得什么?”
“爷!”魏之耀拍手打膝道,“你们刚走,山上派人来了,我整个五台山都找遍了……”年羹尧一点不敢耽搁,急忙换了蟒袍、仙鹤补服,命岳钟麒也穿戴齐整,打马飞奔五台山。
但康熙并没有接见他们。康熙十天前领着孙子孙女们去了陕西巡视,留在五台山的陈廷敬派人传他们。
“四川百族杂处,最难治理。”陈廷敬叫年羹尧谈了四川驻军情形,沉思着说道,“皇上几次提及,不要动不动就用兵弹压,最要紧的是怀柔安定。你们说的土司归流,设官治理,等皇上回来我再代奏。年兄前岁平苗的事情,上次公文不够具体……”
年羹尧和岳钟麒面前各放一碗茶,听陈廷敬一样一样地说个没完,真想端茶辞行。但陈廷敬官大一级压死人,只好耐着性子坐听。
好容易听着话快完了,年羹尧身子一欠正要说话,陈廷敬却问道:“听说你们带了几百名军士同来?”
岳钟麒万万没有想到,做得极机密的事,刚刚在山西落脚便传到了机枢大臣耳中,心里不禁咯噔一下。
“回陈中堂话,”年羹尧微一欠身,气度从容地说道,“确有此事。卑职这次进京,选的将士们都是山西、甘肃、直隶一带出身的,正好挨着换防。一是给皇上带了些土物,路上要押运,还有四爷的东西也不少。二是让他们回家探探亲——中堂要不信,可派人到我下处去看,如今只余了四十多名长随。卑职是懂规矩的人,焉敢造次带兵觐见?”
岳钟麒忙道:“中堂明鉴,我们在外头带兵实在是难,士兵们也难。江浙富庶之地,吃穿不愁,谁肯当兵?说句瞒上不瞒下的话,都是北方苦出身卖命要家里日子好点,要不是前头和苗人土司打了几仗,兵士们得了赏银腰里有钱,叫他们回来也不回来!”
陈廷敬笑道:“你们不要多心,我只是随便问问。要造反,带五百喽罗来这山上能济什么事?”说罢端起茶呷了一口。这就是端茶送客了!
两个人便忙起身,年羹尧笑道:“中堂大人,知道你为人高峻,没敢给你带什么东西,只有几匹蜀锦,几篓川辣椒……听四爷府苏培盛说您夫人病了,顺便带了几斤上好三七——都是些不值钱的,请中堂赏收。是送到这里,还是带到北京府上?”
“三七送我这里,照价付钱。”陈廷敬忙道,“其余东西一概不要送,都带回去吧。”说罢起身送他们二人出了佛堂,立在滴水檐下又道:“皇上不见你们了,有事公文里头说。”一摆手便进了屋里。
岳钟麒还是第一次见陈廷敬,这种作派闻所未闻,一边走一边笑道:“自入宦海,头一遭见这么大的清官,几斤三七还要付钱!我不信他就指着一百八十两年俸过日子!”
“陈廷敬确是清廉,收三七已是很大面子了。”年羹尧也不胜感慨,“历朝历代的宰相大都没下场,此人荣宠不衰,确有过人之处!而且他家里有矿那。”
得嘞,山西煤老板家庭出身,有钱腰杆子硬。
山西是边境省份,煤炭多,中原和草原要道生意多,更是自古以来战争多,民风彪悍居住环境也不如内地安逸,住宅都是石头盖的堡垒一般,易守难攻。春兰楼的老刘带着他的人,一路日夜仓皇逃跑,就是来到山西的一处自己当年准备的堡垒里头。
他离京出走,原是很不情愿的。就心里话说,他也怕那个“活阎王四爷”,但更怕的是自己的“八爷”,他掌握胤禩的机密太多了,害怕被主子杀了灭口。
通过十四爷的手谕,他找来地方县令李维钧,不屑地瞅着俊秀的青年县令给他行礼问安的谄媚模样,喘口气,抱着一只呼呼念经的大胖猫,迟重地挪动一下疲惫肥胖的身躯道:“将一哨绿营兵请进庄,要他们给我保镖。四爷可怕,八爷更可怕。”
李维钧三十出头,闻言面容一变,很是吓了一跳,一拍大腿道:“会有这种事?八爷慈眉善目,会和你过不去?”
老刘越发不屑地一笑,说道:“八爷九爷十四爷看似是一伙的,却也各穿各人的裤子,各自使心眼儿!我离京走时十四爷暗中握了握我的手,又说‘仔细着’,如今想来越想越怕!”
这番不疾不徐的话,李维钧只听明白一点儿,因大着胆子问道:“几位爷闹掰儿?我就说,十四爷是四爷的同母亲弟弟,哪里能和八爷亲近?”
老刘喷地一笑,说道:“别说这些,说了你也不懂。将带兵领头的住到我这西厢,再送二百两银子给他!”正说着,便见一个千总戴着起花金顶顶戴,由十几个兵士簇拥着进来,李维钧笑着迎到门口,说道:“陈义,正说你呢你就来了!刘爷说请你那一百多号人进来住呢!”
“给刘爷请安了!”陈义就地打个千儿,起身来,满脸谄媚谀笑说道:“七月天儿,渐渐热上来了,兄弟们住在堡垒里头,得支点冰盆钱,……您看?”
老刘坐直了身子,揉了揉黑眼圈浓重发肿的眼泡儿,脸上一丝笑容也没,说道:“冰盆钱不用担心。你支了饷,奉着官差,我这里还给着双份子,这差使哪找去?只一样儿,事儿办好了。否则我一个手条子递到忻州道,撤差不说,你还得吃不了兜着走!”
陈义听一句答应一声,赔笑道:“刘爷尽管放心,如今和平久了,但军纪严格着那,都是好汉。我们百十个兄弟要护不了您老,别说八爷饶不了我们,就是老天爷也容不得!我这就回去再训练这群小子!”说罢打千儿出去。李维钧笑道:“刘爷不必担心,今儿天气好,我安排了大戏给您散散心。”
“虎落平阳。”老刘起身伸欠着道:“当年五台山地面上的官儿哪个见到我,不都客客气气的。原来的忻州道的小妾家的小舅子奸杀女子,要不是我,能只是流放三千里?这位新忻州道,他也有用得到我的地方!”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才入夏天的节气,天时长,一朵朵莲花云静静的一动不动,树影婆娑中一轮浑圆的太阳沉沉西下,于广袤天地中显得恬淡安谧,谁也想不到这样的夜晚会有什么凶险。
两个人来到前头的戏院子里,因未用晚饭,叫了些点心,一边说闲话听戏,一边随便用些。唱到第三折尾,已是二更初,那旦角扮的杜丽娘甩着水袖唱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与死,死而不可复生者,皆非情之至也。梦中之情,何必非真?……”
李维钧听得兴头,听到老刘搂着一个戏子亲嘴儿的声音,回身正要说话,乍见两个蒙面汉子站在灯柱影下,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半夜见鬼似的惊呼道:“你……你……你们是谁!”
“嘘~~”年羹尧阴森森笑着,眼见那班头要溜,顺手擒到身边,若无其事地抽出腰刀,向项间轻轻一抹,脖子里的鲜血激箭般溅得旦角儿一头一脸,那旦角一声不哼便吓昏过去,身边有个张嘴要喊叫的,年羹尧顺手就是一刀,那人伸腿登了登,没了动静。旁边的岳钟麒将手一摆,十几个彪形大汉闪进来,堵住了前后门。
年羹尧冷冷一笑,轻松地在李维钧身上擦了擦刀上粘乎乎的血,耳朵听着杂乱的脚步声,瞅着陈义头戴金顶大长袍快靴,提刀扛火铳,带着五六十个人冲进院子,问道:“你是什么人?”
陈义见十几个蒙着黑帕子的人拿住了李刘二人,也不敢动手,只在火把下恶狠狠笑道:“我是陈义!绿营的!就凭你这几个毛贼,就敢行劫?识相的放开二位爷!”老刘急得满头是汗,被两个蒙面黑衣人夹着动不得,厉声道:“陈义!不要动粗!送盘缠请大王们平安走路!”
年羹尧突然仰天大笑,一把摘去了蒙头黑帕,说道:“不料这里还真驻着官兵!”说着便向陈义招呼,“你过来,我有话说!”陈义一脸狐疑惶惑,问道:“你是什么人?”
“这是四川布政使年羹尧大人!”岳钟麒将头套一把抓了丢去,说道:“奉刑部密谕,前来捉拿钦案要犯老刘。还不过来请安?”被夹得牢牢的老刘电击般浑身一颤,大喝一声:“陈义!不要上当!”
年羹尧嘿嘿冷笑,逼近老刘道:“上当?上什么当?”从袖子里抽出刑部文书一晃,让老刘扫了一眼,又踱至陈义身边亮给他看,“明白?十三爷的手谕!”陈义惊觉地后退一步,老刘是八爷的红人,恰是十三爷的敌人。他手心出汗一时委决不下,因笑道:“手谕不假,关防也不假。只是,下官今儿也不说跨省拿人于例不合的话,我这里,也有一道手谕。”
说着话,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得意地亮开给年羹尧看。年羹尧眼睛一闪笑道:“就凭你哪里来的假手谕?”挥手一刀下去,瞬息间陈义尸首分家血花四溅。
老刘没想到年羹尧如此狠辣行事,李维钧刚也看见陈义手谕里的“太子”字样,众人都惊住的瞬间,年羹尧似乎嫌弃地看着自己的刀,在李维钧身上再擦一擦。岳钟琪眉心一跳,抢先一步捡起来那张血泊中的手谕藏好,听到有人高喊“杀了将军了!”瞬间,陈义带来的兵士,和他们打了起来。
而刚刚的那瞬间,外边又是一阵大乱,鬼哭狼嚎价乱嚷:“有土匪shā • rén啦!”“当兵的!”“老天爷!怎么回事?当兵的自己打起来了!”……便听噼里啪啦刀器格斗之声,几十个满身是血的亲兵夺门而入,簇拥在年羹尧身边,院里院外刀光剑影,一片杀气腾腾!
年羹尧的亲兵都是战场上下来的,动作十分麻利,下兵器的下兵器,赶人的赶人。一个营兵稍挣扎了一下,被年羹尧的亲兵斜劈一刀,脑袋掉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动,身体里的鲜血喷涌而出。
年羹尧舒了一口气,徐步出来屋子,火把影下,他神态安详得像刚刚睡醒的孩子。他很是享受地闻一闻院子里浓浓的血腥气,伸欠了一下胳膊,冷冷吩咐道:“把这里门封上,四周围定,无论男女老幼,见一个宰一个,不许走出去一人!”
“大人,这里是山西境内。”岳钟麒知道,对面这个魔王shā • rén上瘾了。但这里是山西,不是四川。想着万一惹出大乱子不好遮掩,因道:“里头四五百人呐!”年羹尧阴笑了一下,待要说:“他们聚众谋反,抗拒朝廷,王法无情,容不得!”有人抓住他的大腿。
正是县令李维钧。
李维钧匍匐向前,脸上身上血迹斑斑的,腿上中了一刀,却是顽强地爬行朝他来,口中喃喃自语:“大人,大人,我是县令。我最是仰慕四爷为人,我认识沈廷正,是我给沈廷正的地形图。我知道shā • rén停不下来的滋味儿,您想想四爷,想想四爷,四爷的为人啊!”
“你是县令?”年羹饶不屑地低头看他一眼,心里因为他那句“四爷的为人”惊怒不已。“凭你也敢说‘仰慕四爷’?”
“我……我……”李维钧喘着粗气,红着眼睛说:“我出身寒门,一直在边境做县令。我讨好所有人,但我也是知道好歹。年大人,您是四爷的小舅子,您拿人,是办差。但您要杀了一个城堡的所有人,就是shā • rén上瘾了。大人,您要小心。大人,我是忠言逆耳。四爷得知后必然大怒!”他最后一句话吼出来,咳出来一口血沫子,赫赫地喘着气。
四爷!年羹尧在心尖尖上碾着这两个字,好似磨盘滚在最软乎乎的心口。月色透过薄薄的血雾映在李维钧脸上,他的容色白得几乎如透明一般,一点血色也没有,脸颊上的那抹血色,越发刺目。年羹尧抬头看向夜空中的月亮,这夜空,这月亮,都和四爷一样在看着他。
良久,良久,院子里殷红的火燃起来了,大院里一片惨号,凄厉得令人毛骨悚然,灰烟迷漫中一阵阵烧焦皮肉的糊臭味浓烈得呛人,连一生害人戕命的老刘也唬得目瞪口呆,尿了出来。年羹尧浑身沐浴在血红的火光里,铁铸似的一动不动,看了一眼神情痴呆面带不忍的岳钟麒,再看一眼要昏过去的李维钧,一咬牙,猛地一脚,踢飞他到院子墙上,“砰”的一声在黄土墙上滑下道道血线。
四爷醒来时大约是夜半时分,昏昏沉沉醒转过来,身上出了一层又一层冷汗,黏腻地依附着身体。贴身的亵衣亵裤全湿透了,冰凉地贴在背上,好似一个个阴恻恻的鬼魂附在背脊上。半梦半醒的一个瞬间,他几乎以为是在做梦,只是梦到苏培盛向他说起胤礽、胤禔、胤禩、胤禟、胤祥、福慧、皇后、弘时、年羹尧、隆科多……每一个人的死讯罢了。然而清冷的月光几乎是在同一瞬间传到他的眼睛里,月华如练,映照人间地狱里呜咽的抽泣似孤魂野鬼的哀叹,幽幽不绝如缕。叫他记得,他是真真切切重新在人世皇家了。
他微微睁眸,想流泪,眼中也流不出一滴泪来,唯有内心干涸带来的灼热痛楚,提醒着曾经的失去和伤心。
山西一场较量,隔了一日,年羹尧的密函快马进了雍亲王府。四爷和胤祚胤祥和邬思道文觉性音商议半夜,知道太子和胤禩也收到消息了,当下最要紧的是稳住他们。因此,小鼾了三个时辰,四爷如常洗漱了,便要到毓庆宫见太子,哪知道太子一大早的,来见他。
四爷瞅着太子一头喷火龙地闯进来书房,后头跟着的小厮侍卫都一脸哀求,给苏培盛使一个眼色,瞧着面色铁青的太子殿下,不冷不热地打千儿行礼:“给太子殿下请安。”
太子站在距离他两步远的地方,瞧着他一身大红蟒袍的正式打扮,冷笑:“你这是要去见孤?”
“是那。”四爷自己站直身体,接过来王之鼎手里的凉帽戴好,面带懒洋洋的微笑:“时辰早着,太子殿下用了早膳了吗?一起用一点?”
“老四!”太子狰狞地喊一声,盯着苏培盛离开的背影,盯着混账弟弟无赖的模样,狠狠地道:“是你要年羹尧去山西拿住老刘?”
“是。”
“是你要年羹尧不顾我给陈义的手谕,杀了陈义?”
“年羹尧奉太子殿下的命令,抓拿要犯老刘。陈义是谁?”
“老四!”“老四!”太子又喊一声,上前一把揪住这个混账弟弟的衣领,恨得眼珠子都红了:“我就知道,你要说是我的命令!”太子咬牙切齿的,他简直太了解这个讨厌弟弟了,果然!果然!他举起来拳头对准讨厌弟弟,一字一顿地道:“说,你是不是要苏培盛去找老十三,要老十三去找老八,告诉老八,老刘死了?”
“老刘没死吗?”四爷伸手拍拍太子揪着衣领的手:“太子殿下,臣弟这衣服虽然是半新不旧的,但也能穿的,你小点儿力气。”
太子就感觉那愤怒瞬间冲击大脑,要他失去理智地举着拳头就砸。
四爷也不让他,举着拳头就迎上去,你一拳我一脚,哥俩当下就在书房偏殿里大打出手,官帽朝珠散落一地,保证拳拳到肉。
侍卫们一看这架势,顾不得身份,赶紧上前去硬拉开。
两个侍卫用力地架着一个皇子爷,中间隔开四五个人,四爷望着太子爷恨的眼珠子都红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
四爷一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潇洒一笑:“我饿了,今天不和你打架。”
一转身,看见围在院子里的四福晋、侧福晋、侍妾格格们、孩子们、下人们……安抚地挥挥手:“都看什么?福晋去整两个小菜,爷和太子殿下用早膳。”
“哎!”四福晋响亮地答应,领着所有人一起给太子殿下行礼。
太子再恨,面对女子孩子也要保持风度,可他脸上疼身上疼手上还流了血,恨得嘶吼一嗓子:“豆汁儿糖饼都上来。”
兄弟两个一起用饭,太子大口地吃着,好似他多吃一口,就是吃了混账弟弟的一口肉一般的解恨。
太子是手上的伤,吃东西不妨碍。四爷嘴巴上伤到了,吃东西不方便,不得不先清理上药。
叶桂举着小棉签给他擦伤口,他疼的“嘶嘶”的叫唤,瞄着太子大吃大喝的模样更加气不顺。
“记得,你今天打得我四拳,早晚要你还回来。”
太子恨得一口豆汁儿呛出来,一转脸怒声道:“你打了我五拳!”
“我没打你脸。”四爷被叶桂按住脖子上药,不好抬头,但口头上不输给他。“我这脸保养起来容易吗?”
太子这次是被噎住了,捏着糖饼的手颤抖地指着混账弟弟,不敢置信他是这样的人。
“……老四,你是不是刚迎娶侧福晋飘了?你还记得你是哪一年生人吗?老黄瓜刷绿油漆,你嘚瑟上了是吧?”
四爷胸口中了一箭,“哗哗哗”地流淌鲜血。但他输人不输阵。
“我能刷的上来绿油漆,你的一脸褶子,刷绿油漆绿油漆刷刷掉。”
太子:“!!!”
“我脸上哪里有褶子!”太子气得口不择言,对弘暖怒吼;“拿过来镜子照照。有也是被你打出来的!”
“哎。”弘暖响亮地答应一声,从门口跑进来,快速去暖阁里拿来一个小镜子给伯父照照。
太子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明明就是意气风发青年一枚,当下对老四挑眉:“看看,我脸上还有肉,看看你,一把骨头。”
四爷歪着头,叶桂上的药要他疼的皱眉,闻言脱口而出:“那镜子一定是我准备给皇太后送去的。照人都是十八岁!”
“!!!”太子万万没有想到,老四是这样厚脸皮的人。哆嗦着嘴唇盯着他背后的乌黑大辫子,怒声道:“见天儿就知道折腾这些,皇太后稀罕你一个镜子!你有本事,要汗阿玛改了玉蝶,我就服气你。”
四爷能抬头了,弘暖体贴地弯腰给阿玛举着小镜子照照,他瞅着镜子里脸上脖子上抹药膏的自己,再瞅瞅太子鬓边的几根白发,笑了。
“改玉蝶算什么本事?”改到皇额涅的名下,他也只是胤禛。“当年我们老汗王老祖宗,给大明朝的国书里自称‘佟佳氏努尔哈赤’,也觉得堂堂正正。”
“太子殿下着相了。”四爷悠哉哉地斜视他一眼,满意且开心地看着他气得恨声跺脚,嚷嚷着:“祖宗们的话你也乱说!”更是笑得一脸灿烂。
弘晖领着紧跟着赶来的弘皙进来,快速瞄一眼阿玛嘴上的伤,动作利索地给伯父和阿玛打千儿行礼:“给阿玛/太子伯父,四叔/阿玛请安。”
“嗯。弘皙坐下来,一起用膳。”
弘皙看着阿玛手背上的伤,见苏培盛拿上来一副碗筷摆好,再次行礼:“侄儿谢四叔。”
“太子伯父,包子好吃吗?弘皙哥哥来尝尝我要厨房新调配出来的包子味道。”弘晖眉眼弯弯地笑,走到桌边拿起来另一个汤勺,给他阿玛盛豆汁儿。
太子冷哼一声,虽然他认为弘晖和他讨厌的阿玛一样讨厌,但他还是端着伯父的架子,淡淡地点点头:“青椒腐竹包子,全素馅儿,夏天吃,清新独特。弘晖用心了。”
弘晖一听更高兴了:“阿玛也说清淡可口。太子伯父吃得好,侄儿叫人抄了方子来。”
太子顿时嫉妒老四了,凭什么老四就有这样孝顺的儿子!四爷刚和叶桂说话,此刻在两个儿子的伺候下用早膳,嘴巴还是不方便,吃的也慢,听到这里淡淡地看一眼太子:“要叶桂给看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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