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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黑莱特站在他面前。琥珀色眼睛,薄唇张合。
我会在你必经之路上等你。
我们会在没有黑暗的地方相见。
她先行一步。十八年太短,恰好是他与她此刻咫尺间的距离。自己当初是怎么告诉那个亡国灭家因此对西方教义充满寄托感的茹丹少女?主父怜悯无辜受戮、尤其是被至亲杀害的人,他们会升往仅仅比诸圣之国低一层的天界;而自裁者将坠入地狱,永不超生。
她信的其实不是主父。
只是他而已。
曼特裘倚着横倒的支柱坐下。及至塞黑莱特离开,他仍拄剑坐在那里,肋部的伤让他无法行动,否则断骨尖锐,越陷越深。……像贝鲁恒那样?他想起自己的学生,不由失笑。
人声迫近。
该是最后的对手了。
“好久不见啊,”他甚至没有抬一抬眼睑,“艾缪。”
修谟从宫殿二层上到天台,身后紧随一队武装整齐的重步兵。见这情景,他示意部队停在原地,自己单独上前,以僧侣的方式屈身行礼。
但他用的是尚未成为僧侣时对面前此人的称呼。
“好久不见……惩火。”
曼特裘转过头,金紫额印下的双眼逼视对方被兜帽掩蔽的大半张脸,那儿的阴影中,同样藏着一枚额印。
“的确很久了,”他旁若无睹,“久得足以使我们老去,却又还不足以改变我们。我的愿望,我的心和信念,仍和三十年前一样——而你也一样。就算你把名字的拼写顺序倒转[注1],想用它承接你的新生;就算你抛弃世俗的一切,得到超乎常人的力量;就算你‘行使正义’的手段已远非那么食古不化,你开始学会聪明、冷静和隐忍,可你仍是我熟悉的艾缪,一样地……虚伪。”
他平持长剑,指向修谟。士兵们纷纷反应过来,剑还没拔出,一道无形立场恍然阻隔在他们之间。
那是曼特裘的声音。
“为什么不摘下兜帽露出正脸,让这些人瞧清你额头?为什么事到如今还要隐藏你的圣徒身份?”他环顾着周围士兵的震愕。“我们受封额印,或是因为武勋卓绝,或是因为虔诚非凡,可你二者皆无。你在自己领地上的闹剧,普拉锡尼未必毫不知情,他只需要一个视名利为粪土的道德狂人,在举国骄奢yín • mǐ的大环境下充当榜样。额印对于有眼无珠的你,何其讽刺与耻辱!所以除了我、贝鲁恒和你的少数亲信,几乎没人知晓第三位圣徒的真容。旧圣廷那些目睹你跻身诸圣之席的主教早已死绝,你却懂得利用这令我顾虑的身份,利用你与我的交情,低调雌伏,韬光养晦,在我一轮又一轮清洗中活了下来。我留着你和寂火教派,是看在你跟贝鲁恒关系特殊,若我亡故,至少他还有你辅佐。没想到你早就将你的虚伪,全盘教授给他了!”
“真是这些原因吗?我能活到今天,不过是出于你的轻蔑。你想永远地战胜我,向我展示你的万国归一之世,这股执念仍像三十年前那样强烈。你很清楚,惩火,自己从未信任过我,但也幸亏如此,我们才有一线胜利的希望。或许你已经明白过来了,诸寂团众人的遗体如你当年所知,已被焚烧殆尽,所谓殿中沼气,无非是引你入套的饵,你在亲自挖掘出的口供和我当初的回禀之间,肯定会偏向于前者。你更愿意相信一个急着救出爱人的弱女子——即便她同样是至察者——而不是我。”
曼特裘失笑。腥甜味窒住呼吸,他开始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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