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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什么可在意。
没有什么能缚住她。
风选择在某一处停留,那是它的自由。
阿玛刻仰头看天。雨丝落进她眼眸里,而她的眼角仍是干的。
冬泉要塞半山间一座碉楼顶部,珀萨被绑在竖立的木轮上。他的四肢寸寸碎断,血肉模糊,被反扭着与辐条缠绕,支撑起他全身的重量。从夜里就开始下的雨在他身上刷出一道道斑驳污迹,又集聚到他身下,结成不再鲜艳却依然怵目惊心的颜色。
阿玛刻走过去,他的位置很高,需要她很努力才能摸到他的脸。
“别离开,珀萨,”她对那微温的躯体说,“我们还未分出胜负。”
珀萨垂着眼睑,他唇线已完全发白,毫无血色,却聚合起一个支离破碎的笑容。“……你赢了。”他极轻地说。
阿玛刻微笑起来。她踮起脚搂住他脖颈,吻了他。这个吻绵长静寂,轻得仿佛连时间在这一霎都为之止步,来倾听它的声音。“那么,”她贴在他耳边,说,“我带你走。”
她拔出腰刀,砍下了他的头。
云缇亚站在要塞的投影里,看着那道血泉在雨中喷薄,染透了阿玛刻衣襟。她将珀萨的头颅小心包裹起来,与他擦肩而过,没有扫他一眼。
“你去哪儿?”他见她往碉楼边沿走去,低声问。
阿玛刻停了停。“不用你管。”她冷冷道。
“……别再做傻事。”
“我做的傻事的确太多了!”她猛地回头,“而其中最愚蠢的一件,就是相信了你!”
云缇亚沉默。
“你以为设下这个局,就可以真正地得到我?你以为除掉了‘叛徒’,就可以将功折罪,重新获取主人的欢心?我竟然一直将你看作我以前认识的那个云缇亚——你这条乞食献媚、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狗!”
他唯有沉默。解释和辩白毫无意义。他不知道阿玛刻在极度痛苦中想着些什么,或是有人对她说了些什么。他早已失去了能平息她愤怒的言语,它们随着地上蜿蜒不止的血水,终将一同干涸成全无生命迹象的死物。
阿玛刻登上雉堞,背对着他。“我希望我们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劲风冷厉,她声音如刀割人,“以前的事就当作是做梦,如果下次——如果下次命运让你再遇上我,我会叫你死得比珀萨更惨十倍!记住,云缇亚!务必给我牢牢记住!”
迎着风,她一跃而下,半空中撮唇发出一声尖啸。早在山间等候多时的座骑奔过来,稳稳当当接住她。用力一甩缰绳,她朝山脚疾驰而去,就在这时,云缇亚看见要塞的箭口里伸出一排强弩,瞄准了她的背影。
可随即有人按着那些士兵的手,令他们将弩放下。
云缇亚看得很清楚。那是贝鲁恒。
雨线很快模糊了他的视觉。他独自一人站在纵横的血流之间,感到整个世界都在用一股极其深冷的寒气呼吸。恍惚中他发觉这真的只是一个梦,从母亲的死到眼下这一刻,都只是一个不知何时止尽的梦。真相永远停留在他与阿玛刻的童年,田野间开满山萝花,他追逐在她身影后奔跑。那时他觉得她就是一阵风,片刻不停,总是呼唤着他,总是从他指缝里不厌其烦地逃去。
但此时,群山阒静,风已止息。
而阿玛刻再也不会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卡文卡得要死,好在我终于活下来了=w=
曦星篇还有最后四万字。寒假争取隔日更,或是三至四天更新一个整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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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Ⅹ蚁冢(1)
“走开,撒旦!你以为我历尽岁月,就为了做一日蚁冢的君主吗?”
——《人子耶稣》
前编Ⅹ:蚁冢
“你将失去一切。”
说这句话的时候,修谟正在小岛上那间燃着祭火的礼室里,望向纯白之城哥珊被鲜血浸透的倒影。在这场屠杀的供奉下,圣城呈现出一种飘飘然向上飞翔的姿态,而在黎明前最深黑的天际,一颗色泽如血的星子正默然绽放光辉。
“如果你决定那样做,你所付出的代价不仅仅是生命。荣誉、尊严、信任、爱、所珍视的人,所保护的东西,所有用奋斗换来的心血和成就,甚至包括原则、良知,包括世人生而有之的怜悯与恻隐之心——贝鲁恒,你将失去一切,全部的一切。你将真真正正地身败名裂,一文不值,一无所有。”
贝鲁恒走到僧侣身边,顺着后者的目光朝外望去。曦红之星与他双瞳交映,但他注视的并非那星辰,而是它所连接的、通往戛然而止的过往的线引。
“我早已没有了妻子,”他微笑,“也没有了兄弟。我以前做过的梦本来就一文不值。过去的贝鲁恒已经从世上消失了,没人会记得他,没人会思念他。荣誉、尊严、成就,这些都只属于一个以我之名存在的幻影,而良知,在这时代的人心中早已被信仰所抹灭。还有什么犹豫的呢?”
唇角润出的血浸上他的笑容。“除了这个额印……”他说,“我没有可以失去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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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席参谋被处决后的第三天,流言开始在军中传染开来。
起初只是几个亲卫私下里的零碎闲聊,吃饭时被厨子听见。厨子传给打理后勤的老兵,老兵传给军需官,细节一点点添置上去,描绘越来越生动传神。不断补完的版本最终飞到高个子马倌的耳朵里,那家伙天生大嗓门,且一点也不懂掩饰脸上的惶恐:“哎呀,这可怎么办?我老婆的表弟早年也得了那种怪病,全身疼得直打滚,但用什么药都不见好,死的时候干瘪得像冬天的老树皮!”
这些人的脑袋现在都挂在要塞天台的旗杆上。贝鲁恒吩咐,谁再谈论此事,一概斩首。可这并不能阻止整个第六军的人都知道圣徒患的是绝症,找不到根源也无药可医。每天都有人因说了不该说的话,或表露了不该表露的情绪而死于非命,尽管如此,强烈的恐慌感还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蔓延,并在疑虑、私语和沉默中深深扎根。甚至有人说,那种病不是天罚,就是恶魔附体的标志。
恶魔附体——用来解释贝鲁恒近来愈加令人匪夷所思的行为,倒是个不错的理由。
云缇亚心不在焉地对着那假想中的恶魔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