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2/2)
男子只淡淡瞥了眼,便道:“不知。”
花辰不死心,又问:“你再仔细看看?”
那画上的女子生得清姿逸丽,倾国倾城,一双杏仁眼,笑起来还带一对小虎牙。
高湛连回都懒得回,径直走了,只留下花辰满脸的困惑,“他不该不认识啊!”
离开翊王府,花辰端详着手里的画像,又端详着另一只手上的玉雕小人。
他问向身后心腹温言:“画的不像吗?”
温言看了看画像又看了看玉人小像,“简直一模一样。”
花辰也觉得,这画是他照着这玉雕人偶的模样,一笔一笔的扒下来的,没有不像的道理。
“这玉雕明就是他雕的,可是他怎么就认不出呢?”
温言想了想,道:“许是时间太久,翊王忘记了。”
“你以为他是你,脸盲?”
雕刻得这么玲珑精美的玉人,就连眼睫都恨不得根根分明,如此用心,怎会忘记?
花辰不信邪,在上京城里随便进了个胭脂铺子。
脂粉香浓郁,他问店铺里的伙计,“可认识这画上的女子?”
那伙计接住沉甸甸的金子,手都快砸漏了,一眼就认出,“这是容太傅家的小姐,闺名叫容念婉。”
那伙计答得太快,怕这钱来得太容易恐遭反悔,于是又机灵的附和一句,“至今未曾婚配。”
花辰笑了,他就知道高湛在说谎!
于是他收了画像,满意得又扔了一定金子给伙计。
那伙计激动的心,颤抖的手,望着灿灿发光的金子,眼白一翻,嘎一下,整个人过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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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婉是对自己下了狠心了,为了能带上漂漂亮亮的耳饰,磨着衣妈妈,为她扎了耳洞。
衣妈妈之所以答应,倒也不是全因为小姐的软磨硬泡,当初老爷视女如命,不肯在小小婴儿的耳朵上残忍的扎洞,所以姑娘这一耽搁就到现在。
如今姑娘大了,眼看就要笈笄嫁人,衣妈妈想,日后做了人妇,嫁去婆家总不能还要带耳夹吧。
万一丈夫满心欢喜的送了小姐一对耳坠,小姐却因为没有耳洞而不能佩戴,那岂不是扫了夫妻间的情趣?
再说现在正是初春,气候还算凉爽,伤口还好愈合,衣妈妈是很认真的想了很久,权衡利弊之后,才答应的。
两颗豆子在女子薄薄耳垂上反复揉搓,直揉搓到麻木的没了知觉,再用火烧过的银针,稳准狠的穿进薄薄耳垂。
衣妈妈拿了两个半圆形的银耳针,穿进小姐刚刚扎好的耳洞里,然后再涂上事先准备的药膏。
因为都搓得麻木了,银针穿进去的时候,婉婉有知觉,但却并不觉得疼,可大概过了半柱香的时间,那麻木劲过了,耳垂便开始渐渐发热,恢复知觉,然后火辣辣的疼。
等到用晚膳时候,枫荷拿着厨房送来的饼,在婉婉的耳垂上比量着,她道:“姑娘,您的耳朵肿得跟发面饼一样大了呢。”
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婉婉的耳垂就涨得好似快爆炸了,她看着那白胖胖,厚墩墩的发面饼,这么大?
这也太夸张了吧。
枫荷说:“一点都不夸张,小姐不信自己照镜子看看。”
衣妈妈说:“姑娘还是别照镜子了,看了之后,这几日怕是要不肯出门见人了。”
婉婉不信,便非要亲眼去看,结果两个耳垂肿得似两个晶莹剔透的大灯笼。
而这灯笼因为是新伤,耳洞处还染着隐隐血迹。
高妈妈说:“姑娘要有心理准备,今日是血,过些日子没准会化脓。”
婉婉:自闭了……
夜里,高湛踏月而来,芜华院静悄悄的。
婉婉没睡,她正窝在绣床上不开心。
高湛进来时,她第一反应就是将自己埋在纱账里。
“仙人,我今日这模样,委实不易见人,还请您见谅。”
高湛这几日忙着朝事,有三日未来,他知小姑娘来了小日子,可估算着也是该过了。
于是他温声问她:“怎么了?”
婉婉透过纱帐望过去,便见轩窗下男子立得笔直,桃色纱帐映在男子月白衣袍上,成了更淡的粉色。
她说:“今日打了耳洞,现在肿的厉害,所以不想见人呢。”
婉婉郁闷的托着下巴叹气,她现在这模样严重的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期,婉婉都有些担心,她还能不能赶上柔姐姐的春日会了?
她的伤口不易愈合,并不适合弄这些。
高湛回忆起上两世的婉婉,耳垂小巧又饱满,并没有耳洞,怎么突发奇想就扎了……
这期间男子已经走到了床帐前。
即便小姑娘觉得自己此刻形象不佳,可男子却并不放心就这样听之任之。
他掀起遮挡在两人之间的纱帐,露出里面半依着床边的小姑娘。
婉婉觉得自己这样子实在是没脸见神仙了,可她的耳朵肿得着实再太严重了,遮不住那就只挡住脸吧。
她捂着脸,心道自己这模样,也不知有没有丑到家,好在她除了耳朵丑了些外,其它各处都还是好好的,且很拿得出手。
这样想着弥补一下,心里倒有些平衡了。
“怎么想起来打耳洞?”男子清清冷冷的声音,带着疑问。
婉婉道:“喜欢母亲的首饰头面,想要带就只差一对耳洞……”
小姑娘就是这样,平时柔柔弱弱怕磕怕碰的,可到这种时候,为了美就什么都不怕了,拼搏精神很是值得学习。
“疼吗?”
婉婉还没等回答,忽得耳侧传来了阵阵清凉。
那清凉带着浓浓的菩提香,婉婉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的闻过这香气,她觉得很好闻,便下意识挪开手,却见男子此刻正俯身,薄唇对着她的耳垂,一口一口的轻轻吹气。
火辣辣的耳垂被徐徐清风吹得阵阵微凉,舒服极了。
婉婉有些怔怔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仙人,他生了一副极好看又禁欲的皮囊,高挺鼻梁,深邃眼眸。
他的唇瓣也极为有形,仿佛是上天鬼斧神工造就的绝美艺术品。
果然有仙术就是有便利的条件,容颜不老,还都是孤品。
婉婉羡慕不已,看得痴神,高湛则又换到了另一侧,去吹她的另一个耳垂。
他越过小姑娘玲珑精致的面颊,婉婉觉得他的鼻尖都快要碰到她的鼻尖了。
那一刻心口怦跳的悸动感,慌乱了好一阵才恢复平静。
“还疼吗?”
他极认真且耐心的吹了许久,才去问她。
婉婉先是下意识的摇头,复又点头。
她道:“吹的时候不疼,不吹了就又开始疼了。”
她只是实事求是的阐述一下事实,可说完婉婉觉得自己这话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了?
仙人给她吹凉凉就已经很感谢了,还怎么能要求他一直吹呢?
好吧,若他主动想再吹一会,婉婉也是不介意的。
高湛就算是再功底深厚,可也到底也只是个凡人,是凡人就需要呼吸,便不能一直一直的吹气,若一直吹,就是大罗神仙也是要受不住的。
高湛吹了多久?粗略的算一下,每一侧的耳垂,大概十几次吧。
他见方才红的厉害的耳垂,此刻似乎颜色消下去了不少。
但吹凉气这种办法只是暂时的缓解,治标不治本的,这肿怕是到明天早上也不会消。
男子站起身道:“我去给你取些药来。”
他有专门针对消肿的秘药,婉婉听说仙人有药,眼睛闪闪的先道了声谢。
高湛出去没一会就回来,时间短暂的,婉婉甚至都怀疑那药就在这个院子。
他回来时手里多了个精致的小药瓶,打开瓶盖,露出里面成晶露状的透明药膏。
男子用小木片在顶端剜上药膏,便欲给婉婉涂药。
婉婉说:“我还是自己来吧。”
方才仙人给她吹耳垂,她便已经觉得很劳烦了,且两个人离得太近,便会有一种莫名其妙,奇奇怪怪的感觉。
婉婉说不清楚,所以她下意识拒绝,可男子却并没有想要假手于人的打算。
他躲开了小姑娘去拿竹片的手,道:“你看不见,我帮你。”
婉婉眨巴着眼睛,她的确无法看见自己的耳垂,可坐在铜镜前就看见了,凡事都有办法解决的嘛。
可并未给她任何反驳机会,冰冰凉凉的药膏已经覆盖在她的耳垂上。
高湛一边涂一边道:“你体质特殊,最不易消肿,你该懂得规避,不让自己受伤。”
他的样子活像一个老父亲心疼女儿,在一本正经的说教。
婉婉规规矩矩的坐着受教,乖巧点头说:“我知道了。”
她觉得耳朵凉凉的很舒服,已经没有刚才那样难受了,高湛的手很轻,一丝不苟的。
可是动作太轻便会觉得有些痒。
“别动。”
她明显有感觉那药膏被图到别处了,如此小姑娘继续娴静乖巧,不再动了。
可身子不动,嘴巴还是可以动的,屋子里静悄悄的,婉婉觉得两个人不说话,气氛有点尴尬,于是问他:“仙人是怎么知道我体质特殊,不易消肿的?”
这件事她自己都不知道呢,所以很是好奇。
男子手上的动作微微停滞了下,脑海中便不禁浮现出许多旖旎画面。
他略定了定神,继续了手上的动作,语气鲜少带了几分低沉道:“是你母亲告诉我的。”
婉婉“哦”了声。
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药涂完,男子收了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扣上盖子。
他问:“还想听故事吗?”
他不过三日未来,她就给自己惹了个这么大的麻烦。
婉婉这模样哪里能睡着觉呢,若今日仙人不来,婉婉便打算抱着话本子打发时间,什么时候看的眼皮都睁不开了,什么时候再睡。
但仙人来了,她说:“要呢,要听故事呢。”
高湛也看到小姑娘枕头让,那一摞五颜六色的话本子。
他随手拿起几本翻看,这不看还好,一看可是不得了。
《西厢记》——教唆小姑娘和书生偷情。
《牡丹亭》——教唆小姑娘为爱自杀。
《凤求凰》——教唆小姑娘叛离家族。
最后一个更过分,《霸王别姬》项羽杀死了自己心爱女人,而后自杀,双双殉情,成就一段凄美佳话。
高湛……
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瞧着那书都有些旧,明显有反复翻过的痕迹,特别是《霸王别姬》这本痕迹最重,想必是看了又看的。
“喜欢看这些?”他瞧着小姑娘仿佛对这书视若珍宝,很是紧张的样子。
婉婉脑袋闪过一道灵光,她怎么能承认她喜欢看这些画本子呢。
她当着仙人的面,自然是更愿意听仙人的故事才是。
所以她并不肯承认:“都是无聊时才翻看的杂物,比起来,我更喜欢仙人您的故事。”
她拍马屁的准头还是十足的。
高湛自然不是在醋她除了听他的故事外,还看别的。
只是现在坊间流传的这些书实在难以入目,随便拎出一本,不是女子为爱自杀,就是为爱众叛亲离。
仿佛女子为了情爱牺牲一切是理所当然,而书中的男子,不是一贫如洗就是文弱书生,甚至还有戏子,反正就是我老哥一个,要钱没钱,要命也不一定给,只那一颗赤诚的心,口口声声说爱你,然后那些个富家小姐便瞎了眼了似的,爱得死去活来,爱的抛弃一切。
爱一个人,怎会舍得见她做任何事?
而这些浑然不懂的小姑娘们却还因此趋之若鹜,看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竟丝毫不觉这有问题?
男子冷俊眉角上挂上了一层寒霜。
“以后不许看这些,免得学坏。”
婉婉并不觉得哪里就会学坏了,可是她明显感觉仙人的口气都比平时生硬了几分,她也不是个顶风作案的主儿,于是乖巧点头。
说:“我知道了。”
之后高湛一口气给她讲了,《匡衡凿壁偷光》,《陈平忍辱读书》,《王羲之苦练书法》,《孙敬悬梁刺股》的故事。
说完还不忘总结,“与其浪费时间看那些毫无用处的情爱话本,不如学些正向的知识充实自己。”
婉婉不赞同,那些话本也是充实自己精神世界的一种,怎么就是毫无用处了?
可她没这个精神争辩这个了,因为她被成功的用正面故事给哄困了。
小姑娘耷拉着眼皮送仙人回到天上去。
高湛临走时,又不放心的看了眼婉婉的耳垂,婉婉低声嘟囔。
“已经不觉疼了,仙人,你这个是神药吗?竟然这么好用。”
高湛将那白玉小瓶收入袖中,瞧着那肉眼可见,渐消的耳垂。
回忆起上一世,这药是专门为她调制,只在每每事后涂在那处,以用来消肿。
他不禁道了句:“的确神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