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1/2)
“什么信?”明裳歌转过身,简单看一眼信件后,又把信件送还给了陈妈妈。
陈妈妈看着被强行塞回自己手里的信件,尴尬地笑了笑,像是有些犹豫的样子:“这个信件是夫人自己糊上的,咱一个做下人的也不知道主子写的什么,听夫人的那个语气态度,应是很重要的信件了。”
明裳歌扬了扬眉,从回家到现在,这屁股板凳还没坐热乎,面对现在这件事,她确实不能理解:“重要的信件,难道不能叫忠心的下人去送吗?”
“这下人哪儿有忠心的啊?”陈妈妈拂了拂耳边的碎发,依旧坚持着自己的态度,“夫人原本是想着叫大公子去送的,奈何大公子就不是个靠得住的,这不夫人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嘛,也幸好小小姐回来了,这家里才能有一个靠谱的人。”
先是贬低了自己人,再来夸一下别人。明裳歌承认,这个陈妈妈倒是真的会说话。
但是她的语气又给人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决感。
明裳歌哼笑一声,反问道:“这么重要的信件,那夫人怎么放心把这个重要信件交给你呢?”
“小小姐……”陈妈妈这下有点稳不住了,她刚想张开口解释,结果却立马被明裳歌给打断了。
“行了,把这信件放下吧。”明裳歌又拿起了桌上的调羹,舀了一勺碗里的白粥,她尝了一口,然后又对陈妈妈说道:
“你可以走了。”
陈妈妈见目的达到了,便也没什么值得久留的,她站起来轻轻服了服身,径直离去。
白粥已经微凉了,上面已经起了一层粥皮,明裳歌的上嘴唇沾上了一层黏腻的粥皮,她舔了舔上嘴唇,一脸的淡漠。
连这刚刚盛上来的粥都凉了,还有什么是不还没凉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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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要正式下葬了,昨晚的烧天梯没有叫明裳歌,所以甄秋琴在吃完早饭后还专门过来给明裳歌解释了一番,说是太晚了,怕吓着明裳歌这个小姑娘家。
明裳歌对此笑了笑,也没有多说什么。
在这个明府里,她好像也只剩下了顺从了。
没有人会听她的想法,就好像别人把事情告诉通知她,都是给予她的一种施舍。
今天的送葬仪队,按常理来说要是子嗣走在前面,但是甄秋琴却以明常青膝下无男丁,让他们大房的大公子走头阵。
今早明裳歌刚穿戴完毕送丧服,就看见甄秋琴正在和她那儿子在院子里争吵着。
那大公子正闹着脾气,说不想干领头这种抛头露面的事情,更何况还是丧事。
甄秋琴正哄着他:“这次的丧事已经特意简办了,流程不会太繁琐的,你就领个头吧,就当孝顺孝顺你小叔了。”
“孝顺他?让我孝顺他干嘛?他又没给我钱花。”大公子倒是一脸鄙夷之态。
“我爹也没给我钱花,但是我还是得孝顺孝顺,伯母,这次就让我来带队领头吧。”明裳歌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那什么大公子一眼,直接径直略过他,看向了甄秋琴。
她顺着他们母子两的话说着:“我爹虽然膝下无男丁,但也不是膝下无人,这明家二房也还是有人的,既然堂哥这么不情不愿,就由我来顶替堂哥吧。”
这番话,对于在甄秋琴他们面前来说,确实略显刻薄了一些。
但是明裳歌忍不住了,面对这样的一个明府,她已经不想再装一个温婉的大家闺秀了。
送丧礼仪确实减去了许多繁琐的礼节流程,明裳歌的那番话一出,甄秋琴本想还在劝劝的,但是后面明常在来了,他出言同意了明裳歌的要求,所以这最后的领头人是明裳歌。
走在送葬的路上时,明裳歌看着满天飞舞的白幡和雪白的纸钱,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这路该怎么走了。
极度的消极和疲惫。
其实昨晚根本就没睡好,因为昨晚明裳歌是睡的母亲的房间,下人们见母亲已经去世了,便把那床上的褥子之类的抽去了许多层。
一般这种家中已经过世了的主人的院子,都会做封锁处理。
有些小婢女们,便想着偷偷占着这个便宜,把那些上好的蚕丝被褥给偷偷抽取了出来,反正这院子一锁,就没人再会进去查看了。
这是明裳歌之前设想和了解到的,她也宁愿希望是如此。
而不是……她娘亲生前就是睡的那样的硬板床。
天空有些暮黑,明裳歌隐隐约约看到了天空中飘荡的大雪花。
先前在荆州,已经很少看到盛京这样的大雪花了,送葬的时辰一般都挑在了黎明时分,所以现在外面的天儿还是蒙蒙亮。
有片小雪花飘进了眼睛里,明裳歌感觉到左眼乍然一凉,这泪水便直接给刺激了出来。
一旦眼角崩出了泪滴,这眼泪就开始止不住了。
滚烫的泪水划过她的脸颊,顺着脖颈流入了她的衣服内里,但是又由于天气太冷,这泪水划过的地方开始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
长长的眼睫上也因为泪意的缘故,被冷气凝固了小水珠子。
好像昨天都没怎么伤心,现在应该也没啥,她的爹爹娘亲也没怎么带过她,按道理来说也没什么感情,这哭也没啥好哭的。
明裳歌在脑子里开始无限循环着这些理智的思考结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眼泪珠子就跟不要钱似的,一直往下掉。
刚结上冰霜的泪痕,又被刚刚流出眼角的泪水,给融化开来。
送葬礼过程减少了大半,所以整个葬礼结束的也很快。
明裳歌看着她父母双亲二人合馆入葬,在众人面前,她没有掉一滴眼泪。
甄秋琴在下葬入土结束后,特意走了过来,拉过明裳歌的手,然后拍了拍,安慰道:“歌儿,你若是想哭,就来伯母这里大胆哭吧。”
隔了许久,明裳歌的眼珠子才动了动,仿佛这个时候才感受到身边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她摆了摆头,漠然道:“没什么可哭的。”
随后,明裳歌眯眼看向甄秋琴,突然插了一句嘴:“伯母今早差陈妈妈送来的信,是真的重要到要我亲自去送吗?”
“这……也不是……”甄秋琴嗫嚅了一下,随后连忙摆了摆手,刚想解释着,明裳歌却没打算给她解释的余地了。
“既然如此,麻烦伯母帮侄女准备好马车、干粮之类的吧,裳歌定当尽快送达。”
说完,明裳歌微微拂了拂身子,先行离开了墓地。
来送葬的时候,需要随行的人要亲力亲为地从家中走到墓地,但是下了葬之后,主子们倒是可以坐着马车回去的。
明裳歌先挑了一辆看起来最为舒适的马车,便径直上了马车。
秋月跟着明裳歌先行上了马车,春花便在后面收好了马凳,才进马车坐好。
不过春花进了马车之后,犹豫着跟明裳歌说道:“小姐,这马车好像是大夫人专用的。”
“管她那么多,咱们都要离开这盛京了,还管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了。”现在明裳歌只要一想到那些人的嘴脸,便有些气厥。
秋月有些震惊:“小姐你真的打算去帮大夫人去送信件?现在西北那边乱得很,此次路途奔波,奴婢担心会遇到不测风雨。”
“不去找爷爷,我们还能去哪儿?”明裳歌的眸子暗了暗。
在这个所谓的明府里,没有人会关注她,明裳歌敢保证这件丧事过后,整个明府上下甚至还可能会彻底遗忘了她。
她不明白,这里明明是她的家,但为什么却已经被陌生人给占据。
其实她从小就跟大房那一家没啥交集,她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现在她在明府仅剩的支柱依靠已经离开了人世,或许她该自觉离开了。
这里已经没了她的地方……
突然,她掀了掀眼皮子,笑道:“说不定她们现在还想着要我们去感谢她们呢……”
毕竟是她们给了明裳歌一条明面上的退路,让明裳歌有理由光明正大地离开明府……
“小姐……”秋月有些急了,“这送什么信件一定要小姐你去呢?这样蹩脚的理由,奴婢担心有诈啊!”
明裳歌一开始是靠着窗边,轻轻眯着眼小憩,但是听到秋月的话之后,便直接睁开了眼睛,看向秋月:“所以啊,我们就将计就计好了。”
她停顿了半会儿,又接着说道:“这个明府已经没我们的地方了……去找爷爷吧。”
去西北至少还能有爷爷。
也还有那个人。
她想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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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果然跟明裳歌先前猜想的一样,自从下了葬以后,二房这边就算是被彻底遗弃了。
大厨房不会再记得给二房留饭,仆从也学会开始无意识地遗忘洒扫二房的庭前。
这一切地一切,明裳歌都是冷眼相看。
从前,这个家就没多少她的位置。
现在,她也没太指望这个家,能再给她留什么位置。
她唤来了春分:“你明天抽个时间去联络联络刘叔,后天咱们就出发吧。”
春分点头应道:“那我们要在哪儿集合呢?”
“就在北城门口吧,叫刘叔让护卫兵们小心些,等我们先上路了之后再来跟上。”
明裳歌不是不知道甄秋琴那样离谱的要求里面肯定有着她的算计,但是她没办法。
甄秋琴就是想要赶她走。
她留在这里,所有吃穿用度都是要用着公家的钱。
明劲光还没死,所以他的财产大多都是攥在他自己手里的,不过他倒是也会分一部分出来用作公家的公钱。
明府上下,先前郑氏自从剩下明裳歌以后,这身子就弱了许多,所以她也自然没有主持中馈的能力。
最后,这中馈大权,就自然而然落在了甄秋琴的手上。
明常在只是一个小小文官,他在官途上并没有什么建树,若不是靠上这么一个大将军的爹,或许他根本就混不到官职。
大房的所有钱财来源,就全靠明常在的那些俸禄了,但是明常在又官职低,这俸禄当然也没多少。
其实明裳歌也能感受到明府上下,已经缩减了许多用度。
而明劲光多年来也一直在西北驻守,他也没法天天叮嘱关心到盛京这边来。
这么一想来,明裳歌还是能够想通,大房为何要如此厌烦她了。
或者说,是嫌弃整个二房。
如果说明常在是俸禄不多,那明常青就是根本没有俸禄,更何况整个二房还全是药罐子。
……
应该的,她走是应该的。
……
秋月心细,所以面对这些复杂的深庭大院里的事情,明裳歌喜欢去找秋月帮忙,但是如果说到这些要跑路的事情,春花倒是显得比秋月果敢、麻利很多。
这些事情,明裳歌交给春花来做,她也放心。
果不其然,春花一点都没有辜负她的期望,第二天一大早,春花就出门去找刘叔了,当天下午就赶了回来。
一下子解决了明裳歌交代的任务,春花还怪开心的,进门的时候,还是蹦蹦跳跳的。
明裳歌倚在门前,看着春花那颠颠乐乐的样子,笑着打趣道:“你这是路上捡到金子了?那么开心?”
匍一进门,就撞见了明裳歌,这倒是春花始料未及的。
待看见明裳歌打量过来的目光后,春花突然把自己的手背在了后面,微微仰了仰头,一脸求表扬的样子:“小姐!你交代给我的,我可是全部办到了哦!你想好要怎么表扬了春花了吗?”
明裳歌笑了笑,看着已经蹦到了面前的春花,伸手弹了弹她的脑门,故意道:“你还想要奖励?那我奖励你一个李子够不够?”
春花努了努嘴,不忿道:“那小姐你可就得不到这封从西北寄来的信了哦!”
说完,春花连忙朝后退了几步,把原先藏在身后的信封在明裳歌眼前晃了晃,刻意给她显摆着。
明裳歌先是一愣,随后她的眼神马上锁定住那信封上写的——明裳歌收。
严肃又正式。
爷爷不会给她那么写,爷爷反而会写一些比较亲呢的称呼。
如果不是爷爷,那从西北寄这封信来的,只有可能……
明裳歌:“??!”
“春花!你如果今晚还想吃饭的话,就赶快把这个信给我。”明裳歌朝春花瞪着眼睛,这下子好像是真的认了真。
春花见状,只好嘟着嘴,走了过来,然后把那封信件递给明裳歌。
明裳歌迅速接过那封信,就像是偷拿了大人糖的小孩,这嘴角的笑意无论如何都压抑不住。
她斜睨了眼春花,笑着说道:“你放心,我早就去了大厨房,说好了今晚上给你准备一顿好的。”
这下子,春花才算是笑逐颜开。
明裳歌见哄好了春花,便赶紧捧着信封进了门。
秋月去洗衣服了,所以这屋内暂时没别人,明裳歌把门给栓上了。
屋内瞬间黑暗了几分,周围静谧,心头跳动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今天的天儿比较阴,本身就不太亮堂,这屋内关上门之后,就显得暗上了许多。
明裳歌把信封小心翼翼地放在桌上,转身便去给旁边的烛台上点上了灯。
这屋内这么暗,如果等会儿看不清就不好了。
灯芯刚接触到火花之后,火焰猛得窜上了老高,火光噼里啪啦的,还带着微弱的热度。
不知道那人写信的时候,是不是也在烛台之下。
明裳歌把点好的烛台,搬到了桌子上。
一般那种需要长途运送的,都会给糊上米糊,以防信件在送的途中掉落。
明裳歌取了头上的一根细簪子,谨慎地慢慢戳开这信件上封条上被米糊糊住的地方。
被一次用力地戳破,都会在她的心上颤动一下。
随着信封被撕开,明裳歌的心头也像是被人捏紧了一般。
再不打开抽出信纸的话,明裳歌感觉自己快要呼吸不过来了。
但是早先这信封捏在手里的时候,明裳歌就已经感觉到了,这里面的信纸可能没几张。
不过她知道,沈谬没读过什么书嘛,不会写几个字,这信纸上内容写的少也是应该的。
但是……
写的少归写的少……
这你妈一张信纸都没有是几个意思?
明裳歌仔细把信封打开,她看第一眼,里面没有一张纸。
嗯。
是她眼睛花了的问题。
明裳歌把眼睛闭上,使劲儿转动几下。
然后,再打开信封看一眼。
还是没有。
没关系,她再眨巴眨巴眼睛,再看看。
嗯。
还是没有。
是真的一张信纸都没有。
先才拆信封的时候,用米糊封住的封条完好无损,不可能是送的途中给掉落了。
那肯定就是沈谬根本没有往里面放信纸。
懂了,肯定是沈谬给搞忘了。
或许他写好了,就是要送的时候给搞忘了,所以这寄来的信封里面就没有信纸。
不过这专门大老远,花费那么大的力气寄信,不可能还能把这最重要的信纸搞忘放进去吧。
不可能,沈谬绝对不是这么大意的人。
难道是专门寄的无字信件?
毕竟古人还有什么无字天书之说,可能是沈谬想效仿古人的做法,给她专门寄来了无字信件。
多么高深莫测的手法啊!
“……”
妈的,明裳歌感觉自己都快替沈谬编不下去了。
沈谬那玩意儿是故意的吧……
明裳歌越想越气,直接把信封往桌子上一扔。
未想到,一颗小豆子从信件里滚落出来,咕噜咕噜几圈之后,被撞停在了烛台的底座边。
明裳歌的眸光突然动了动,难道她之前遗漏了什么?
她把信封给倒扣下来,用手在信封口端着。
果不其然,又一颗小豆子滚落在了她的手上。
彤彤红红的小豆子,圆滚滚的,滑落在指缝之间。明裳歌把这信封给完全撕开,已经没有了,她把桌子上掉落的那颗豆子给捡了起来,和手心里之前的那颗放在一起。
是两颗一模一样的豆子。
明裳歌把手心靠进了烛光,仔细观摩了一下。
乍然之间,她好像隐隐约约有了一点印象。
是红豆杉的果实。
原来,这才是沈谬要寄给她的东西。
思绪回忆瞬间被拉扯回了第一次见到那人的时候。
少年站在高大茂密的红豆杉上,隐匿在黑暗之间,额间的黑蓝抹额在月光下若隐若现。
身后随风飘荡的高束马尾,显得他整个人带了一丝玩味。
野痞又神秘。
红豆杉之所以被称之为红豆杉,就是因为其果实状似红豆。
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原来啊,他也在想着她。
好巧啊,她也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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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谬送她的两颗红豆杉果子,已经在路途中晒干了,所以倒也恰巧方便的保存,明裳歌便把这两颗豆子装在了随身佩戴的香囊里。
不过既然沈谬都给她送了信件,明裳歌觉得不给人家回封信不太好。
但是这信纸展开许久,连这研磨好的笔墨都快干涸了,明裳歌也没想好该给沈谬回什么信。
如果就写一些思念什么的,会不会太肉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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