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见天日(2/2)
子弹是从艾伦的正面过来的。
他转过头,望向对面的群山。视野中,一个黑点正迅速变大,在白色的背景中异常显眼。
那是一架直升机。
去tā • mā • de。
托尼猛地用手背擦干净嘴巴,他膝盖着地,飞快地朝着刚才被艾伦夺取,如今跌在一旁的.22爬去。
他双手持枪,眯眼瞄准正迅速接近这里的直升机。
他知道这大概挺可笑。无论直升机上的狙击手是哪方势力,显然他并不介意一枪爆了艾伦的头。
在对方眼里,托尼大概就跟个活靶子一样。
在那短短的十几秒内,托尼确信自己会死在这里。如果他打算转身逃进隧道的话,在站起来之前就会挨上一枪,然后去跟艾伦作伴。
但要是让他束手待毙,托尼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所以放马过来。
随着直升机迫近,狂风愈发强劲地搅动着原本就不平静的空气。
托尼屏住呼吸,在黑暗中极力分辨着直升机舱门的轮廓。
那扇朝向托尼的舱门大开着,舱门附近,几个人影缓缓移动,从准心看过去,仿佛大头剪纸一般。
两个人,也可能是三个。
突然,在黑色的十字准心之下,一张脸一闪而过。
托尼眨了眨眼睛,突然,一种极其强烈的不真实感涌了上来。
他抑制住手臂的颤抖,屏住呼吸,再次寻找那张脸。他相信自己绝不会再次找到,因为那是错觉,那绝对是……
然而那不是错觉。托尼再次瞄准了那张脸,这一次看得更加清楚。
那个半边身子都探出舱门,正朝他伸出手并大吼大叫的人,是霍华德。
“放下枪!”霍华德·史塔克喊道,“托尼,放下枪!抓住绳梯,让我们把你拉上来。”
托尼的枪缓缓从手中滑落,跌在面前的石板上,然后滚了几圈,掉进深不可测的山沟之中。
他不确定究竟发生了什么,不过他倒是相当确定,自己并没有磕嗨了或者喝醉了之类的。
可那是霍华德,那是天杀的霍华德。他老爸,养父,或者随便什么。
见鬼!
真的,喝醉了或许会是一个比较理智的看法呢。
一卷绳梯这时从舱门中抛了出来,在空中激烈地摇晃着。
“托尼!”霍华德的声音在直升机巨大的噪音中犹如暴雨中颠簸的小船,却仍旧成功地令托尼一阵心神不宁。
终于,他摇摇晃晃站起来,两手抓住绳梯,笨拙地向上爬去。
只是,还不等托尼双脚彻底离地,就有不止一双手从上面探出来,抓住他的胳膊,连拉带拽把他拖进了机舱。
“耶稣啊。”
霍华德的声音在他耳边隆隆响着,但托尼一个字也听不清。
他只是茫然地盯着父亲,不确定眼下正翻涌在心头的,究竟是出乎意料的震惊,还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也许还有无法言说的愤怒。
他想,我早就过了等待老爸从天而降拯救我的年龄了,不是吗?所以这是搞什么?嗯?tā • mā • de这是搞什么?
“特遣队还在行进,没有异常。”某个声音在遥远的地方说道,“驾驶员,请爬高一点,我们不能离山体这么近。”
“你被禁足了,小子。”霍华德厉声说,而这话不知为何终于让托尼彻底清醒过来,意识到一切并非做梦,“半年,一天不多,一天不少。”
不知道哪个好人关上了舱门,“嘭”的一声,隔绝了尖啸般的风声。
托尼发现自己正坐在机舱内一排靠墙的安全座椅上,安全搭扣已经放了下来。他父亲则靠着对面的武器台,居高临下看着他。
托尼仍旧剧烈喘息着,仿佛肺和心脏都还没意识到宿主已经脱险。
他的目光不自觉地瞟向右边,正想挤出一句话——随便什么话,最好带着讽刺意味——然而未出口的话,却随着看清对面座椅上那个男人而被抛到九霄云外。
亚历山大·皮尔斯。
此人不像上次见面时那样西装革履,只见他穿着一套黑白相间的制服,显得精干利落,一头暗金色的头发向后梳去,浅色的眼珠,鹰钩鼻,两片薄薄的嘴唇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此外,他的怀里还抱着一把巴|雷|特。
仿佛被人在肚子上猛踹了一脚似的,托尼的膝盖不自觉地抬了起来,挡在身前。他耸起肩膀,手臂抱紧小腿。
但安全搭扣阻碍了他的动作,当然了。
“托尼。”霍华德的声音再次拉回托尼的视线,这一次他的语气没有那么严厉,“老实坐好,不要乱动。”
你还不如试图让一条鱼学会在空气中呼吸呢,亲爱的老爸,托尼心想。
“先生,”另一个人开口了,再次把托尼的视线引过去,“恐怕我们需要他立刻汇报。”
而就像托尼今天受到的惊吓还不够多似的,这个人,这个同样穿着黑白制服的年轻黑人,竟然是尼克·弗瑞。
两只眼睛都完好无损的尼克·弗瑞。
活见鬼了,那些编写九年级历史书的老学究们不是声称这家伙跑去当咆哮突击队的领队了吗?
托尼瞪着弗瑞,弗瑞却只是在注视霍华德的间隙里瞥了他一眼。
“好吧。”霍华德点了点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情愿的神色。
托尼想知道他是否是怕自己说出不该说的话。要是那样的话,霍华德可是白担心一场。
倒不是说托尼会因此为他感到遗憾。
弗瑞已经朝他走了过来,他在托尼身旁单膝跪下。
“孩子,我是你父亲的朋友。”他严肃地说,“我需要知道发生了什么。就从你们的船队遇到意外讲起。”
弗瑞的嗓音听上去一如既往,自信、权威。
托尼立刻感到一阵不自在,不由得在座位上扭来扭去。他想要一副盔甲,或者至少一套西装,而不是穿得像个冒牌爱斯基摩人一样。
弗瑞的眼神犀利得像是能穿透他。
托尼忍不住看了眼霍华德,但忍住没去看那个正抱着巴|雷|特,一脸诡笑的皮尔斯。
霍华德只是皱眉看着托尼。
“看着我。”弗瑞的声音像磁石一样把托尼再次吸了过去,“向我报告,小子。”
“我们遇到了袭击。”托尼终于开口,并且立刻决定,自己不能轻易说谎。
因为就算没有皮尔斯这条鳄鱼在,他也绝没蠢到当着弗瑞的面撒谎的地步。
天啊,他真恨这一切。
“被谁?”弗瑞紧盯着他。
托尼也看着弗瑞,好奇对方能从自己眼中看出什么。
“他们的衣服胸口上画着一条红色的章鱼。”托尼说着在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那些人绑走了我的队员,然后还凿沉了我们的船。”
“你怎么会没事?”弗瑞尖锐地问。
当然了,他就知道会有这个问题。
托尼深吸一口气,说:“有人救了我。”
“谁?”
“他没告诉我他的名字。”托尼回答,而这完完全全是真话,他甚至不用感到心虚。
他倒是没想到,史蒂夫的保守与不信任,竟然会在这里帮他个忙。
弗瑞对托尼的回答不置可否,他继续问道:“你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个人带我来的。”托尼小心翼翼地说,他的手指紧张地敲打着座椅扶手,注意到之后又立刻制止了自己,“他说要救下其他被绑架的人。”
“他人呢?”弗瑞的眉毛向上抬起了大概一毫米。托尼勉强压下了拿出尺子帮他量一下的冲动。
“不知道。”他说,并为之感到一阵心烦意乱。
当然,史蒂夫最好别被这帮神盾局的——如果这确实是神盾局的话,但皮尔斯的出现让托尼摇摆不定——笨蛋们找到,或者更糟:误伤。
或者史蒂夫误伤了他们。谁知道呢。乐观精神总是得有。
“那个持枪威胁你的人,你认识他吗?”弗瑞问。
托尼嗯了一声,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嘴唇。“那是我们的船长,艾伦。”他想了想,瑟缩了一下,“呃,我不记得他的全名了。”
“他为什么要用枪对着你?”弗瑞似乎有无穷无尽的问题,而现在他只是在热身。
“我他妈怎么知道?”托尼不耐烦地说。
霍华德这时开口:“托尼,注意你的言辞。”
托尼瞪了他一眼,心想:去你的吧,老家伙,说真的,去你的。
弗瑞则不为父子俩所动,接着问道:“你们是否起了争执?其他人呢?为什么只有这个人和你在一起?”
“其他人,”托尼愣了一下,然后迅速直起身来,“该死,我给忘了。奥斯兰和丹尼尔还在山里。他们说萨米被杀了,我不知道真假,但那里面至少还有四个是我们的人。嘶……呃……那个人说他去找安雅了,安雅·费舍曼。”
忽然之间,托尼开始担心。也许奥斯兰和丹尼尔已经注意到了史蒂夫的盾牌,也许他的一切努力都是个笑话。
然而那种昏暗的光线,再加上两人的情况又如此糟糕,他们发现盾牌并联想到美国队长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才对。
无论怎样,托尼都希望史蒂夫能顺利避开神盾局。
而这不只是因为亚历山大·皮尔斯的意外出场。
“那个人,就是救了你的人?”弗瑞问,他的神情始终未变,似乎无论托尼说什么都不能让他吃惊,也不能让他信服。
托尼只是点了点头。他再次感到一阵焦躁,转头四顾,却没在机舱内找到窗口——当然了,这又不是该死的达美航空。
“孩子,看着我。”弗瑞再次开口,“我需要你告诉我,你在那座山上究竟看到了什么。”
托尼转回头来看着弗瑞,张开嘴,又闭上。过了半晌,他才说道:“那是个矿山,但我可没看到金子。”
“矿山。”弗瑞若有所思地说,“在那里,你见到那些试图绑架你的人了吗?”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说我挨个记住他们的脸了。你以为这是玩找茬游戏吗?”
“你说过他们的衣服上画着……红色章鱼。”
“没再见过了,拜拜章鱼哥。”托尼说着做了个鬼脸,然后眉头一皱。
《海绵宝宝》这个时候好像还没问世。哎呀,糟糕。
他听到自己继续镇定自若地往下说:“我倒是没在矿山上见过那个图案。”
尽管他知道,那就是九头蛇,如假包换。
对此,弗瑞应该还有问题,因为他已经张开了嘴。
然而,就在这时,托尼身上的对讲机发出一阵刺耳的噪音,史蒂夫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
“……跑……托尼,要……离开这里!”
托尼的心仿佛凌空来了个后空翻,然后坐着火箭一路向上,直冲他的嗓子眼。
他一把抓住对讲机,大吼道:“什么?”
也许过了几秒钟,也许就在同时,托尼不确定,他唯一知道的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直升机剧烈的抖动。
霎时间天旋地转,托尼差点被甩出去——如果不是安全座椅把他固定在原地的话。
刺耳的警报声持续了一阵子,但托尼不确定那究竟是直升机的报警系统,还是他自己的脑海里正警铃大作。
“特工,请回答!”他隐隐约约听到弗瑞在冲着通讯器大吼,“是否有人收到?请回答!山上发生了什么?”
托尼的大脑重新启动,在这猝不及防的袭击之后五秒,他开始迅速又冷静地寻找座椅上安全搭扣的开关。
他需要行动起来,需要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爆炸,他的大脑补充道,那是爆炸,毫无疑问。
显然那就是史蒂夫想要警告他的。
可是史蒂夫自己怎么办呢?也许他及时逃出去了?
“妈的。”托尼听到自己嘟哝,然后张嘴咬住手套,使劲把那碍事的该死玩意儿从手上揪了下来。
然后他把手探下去,他的手指又冷又湿,在金属搭扣上打着滑。
就在这时,第二次爆炸发生了,比第一次还要惊天动地。
混乱中,霍华德不知为何扑到了托尼身上,紧紧箍着托尼的手臂。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而霍华德又在大喊大叫。
托尼冷静地注意到这一点,但却听不出霍华德在喊什么。他自己的耳朵嗡嗡直响,就像有人把某个重金属乐队塞进了他的耳膜里似的。
“我需要一扇窗户。”他大声说,或者感觉到自己说。
“别乱动!托尼,坐回去!”霍华德的声音也钻进他的耳朵里,不过听起来异常遥远,“该死的。弗瑞!”
然后弗瑞冲了过来,他的手里拿着什么。
托尼尖叫起来,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其实一直都在挣扎。“离我远点,独眼威利!最后一次警告!滚远点!”他冲弗瑞叫道。
而弗瑞毫不犹豫地把某个尖锐的东西扎进了托尼的脖子。
世界停止了旋转,仿佛被缓缓吸入黑洞。
托尼昏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