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丘》(8)(1/2)
唐青临吃饱喝足,魂也归了位。
他坐在洞口晒了会儿太阳,然后就回到床边想往上爬,可苍越大咧咧地躺在上面,故意把手脚伸得很开,不给唐青临留地方。
唐青临看到摆在石头上的牛腿了,如果他还在酒楼里,看到这样的鲜牛腿肯定会很开心,说不定能溜到厨房偷一碗肉汤,可现在的问题是,他真的吃不下鲜血淋漓的生肉啊。
他碰了碰苍越的膝盖,歉疚地说:“别生气了,我知道错了。”
苍越朝他翻了个白眼。
唐青临脸皮厚,也不在意,硬是往床上挤,半个身子都挂在苍越身上,苍越黑着脸要把他踢下去,可唐青临轻轻喊他的名字,尾调一点一点下沉,“苍越,你有想过你的爹娘吗?”
“没。”
唐青临嗯了一声,“其实我也很少想了。”
苍越不知道唐青临为什么忽然提起这一茬,但他还是很想把唐青临拽下来。
“苍越,你有喜欢的人吗?”
“我讨厌人。”
唐青临笑出声来,“狼人,我是说狼人。”
“也不喜欢。”
“为什么呀?我看那个素玉长得就很美,比人间的女子都要美。”
“关我什么事?”
唐青临忽然叹气,然后把下巴垫在苍越的胸口,郁闷道:“我以前还想早早娶妻生子呢,结果到现在连个姑娘的手都没牵过。”
唐青临拉过苍越的手,贴在自己的手心,五指紧紧扣住,他的手比苍越的手小很多,虽然他的手上因为常年干活也有不少的茧,但完全比不上苍越那只尽是伤疤的手,有利爪划破的伤痕,还没结痂就又添了新伤。
“你这手牵起来可真不舒服。”唐青临点评道。
“你烦不烦?废话怎么这么多?”
苍越一气之下变回来原形,把唐青临吓得直往后仰,然后掉下地,摔得尾椎骨生疼。
苍越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见没什么事就躺了回去,他现在就像个巨大的黑色绒毯,唐青临鼓起勇气走上去,摸了摸,最后还是禁不住诱惑地上了床,抱住了热源取暖。
“我真的想洗澡。”唐青临不安分地碰了碰苍越的爪子。
“山后面有条河,跳进去就行。”
“我会冻死的。”
“不关我——”苍越的口头禅还没说完,就被唐青临搂了个满怀,他怒道:“你松开。”
“我身上还有一点碎银子,是我之前攒的,能不能麻烦你去帮我买个木桶来?还有干净衣裳。”
苍越懒懒地抬起眼皮,唐青临连忙做出浑身瘙痒的模样,装可怜:“我真的受不了了。”
三个时辰之后,唐青临把最后一锅开水倒进木桶里,然后用手试了试水温,刚刚好。苍越在旁边睡觉,他便脱了衣裳,跨进浴桶里,温热的水先是没过大腿,借着蔓延至全身,唐青临舒服地一时忘了身在何处。
能在狼人聚集的山上洗个热水澡实在是难以想象的事,换上干净衣服的唐青临更是快活似神仙,他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把自己的衣裳连同苍越放在洞里的脏衣一起,用所剩无几的皂角洗了一下,放在洞口处等待吹干,又摘了些长条的野草,借着日光,将野草编成垫子模样。
苍越醒来时闻到一股肉香味,原来是唐青临擅自将他的宝贝牛腿煮成了汤。
苍越气上心头,准备把唐青临连同锅一同端了,可刚走上前就看到唐青临蹲在锅旁边,拿着长勺小口小口地尝味,可能是味道正好,他开心地眼睛都眯了起来。
苍越没看过这种表情的唐青临,一时愣住了。
像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让人从里到外溢出一种难言的欣悦来,这种反应太奇妙,苍越还想再多感受几次。
他决定,先留唐青临一条小命。
又过了一晚,第二天清早,素玉又趁着苍越不在,送来了馒头和菜,还顺带着拿来一条棉被。
但她这次没有久留,只简单问了一下唐青临还缺什么东西,唐青临说没有,又道了谢,素玉便转身离开。
唐青临喊住她:“姑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忙需要苍越或者我帮的?”
素玉怔了怔,但她摇头说:“没有。”
唐青临却看出了一丝怪异,他想了想,最后想出一个有可能的答案:这个素玉姑娘是不是喜欢苍越?
他越想心里竟然有些不是滋味,素玉说苍越帮过她,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
苍越对素玉的态度会不会比对他好很多啊?肯定的,至少不会对他冷眼相待冷言嘲讽。
唐青临正纠结着,苍越回来了,又带着伤。
这次伤的是小腹。
唐青临脑袋里的那些龃龉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只剩下心疼。
受伤的苍越看上去没有平时那么幼稚,血气激发了他的野性,即使仍为人形,可此时的他比起任何时候都更像一匹狼,唐青临刚要靠近,就被苍越扯到身下,苍越的手掐住了他的脖子,他看起来很生气,再多一分力气唐青临就会窒息。
“我没见过你这么麻烦的人。”苍越说。
这个样子苍越看上去很陌生,唐青临却蓦然心跳加速,呼吸都乱了章法。可能是靠得太近了,近到让唐青临开始为这样的亲密距离心悸。
天暗了,月亮要升起来了。
他一向不喜欢月亮,因为月亮再圆,也没人与他团圆。
苍越昨天说,等月圆之夜,趁狼人忙着□□的时机,把他送下山。
那天应该快到了。
他忽然伸手揽住了苍越的脖子,将他向下压了压,他用那种苍越一听就会愣住的声音,轻得像羽毛飘落,他在苍越的耳边说:“月圆之夜,你本来要去找谁的?”
“什么?”
苍越不解,可唐青临已经把自己的唇送上来了。
苍越的呼吸开始变得粗重,好不容易夺回呼吸,抬身一看,唐青临静静地看着他,笑容像南方四月盛开的桃花。
苍越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只觉得唐青临这个样子有些好看,他想让他一直这样。
*
唐青临一定是疯了。
他像濒死的人抱住浮木一样抱着苍越,像下一秒就要分别,每一寸肌肤都要紧紧地贴在一起,不能留缝隙,苍越伏在他身上伏累了,刚侧过身,唐青临又贴了上来。
他的呼吸洒在苍越的脖子上,断断续续的,像在发抖,苍越把他搂紧了,抚着他的后颈往自己的胸口压,又拽过不知哪里来的棉被,把唐青临裹了个严严实实。
可过了半个时辰,是唐青临主动松开了手。
苍越看着他眸子里的火光熄灭了,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避开苍越的视线,说抱歉,说自己失态了。
苍越被他搞得不知所措,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大事,生疏地叫着他的名字:“唐青临……”
唐青临顿了顿,接着背过身拢好衣裳,一声不吭。
许是被苍越的模样蛊惑了,或是太贪恋拥抱的温暖,唐青临一时魔怔了,做了那样荒唐的事情,现在思绪一点一点回笼,他才幡然梦醒。
他从苍越怀里爬出来,坐在石边上,突然感到刺骨的寒冷。
都快忘了此时仍是北方的冬天。
他一个人太久了,被抱着的感觉又太好。
苍越还是一头雾水地望着他,他的袍子前襟被唐青临扯得很开,露出年轻精壮的身体,腹部的伤口还没愈合。
“这种事情,要和喜欢的人做,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好不好?”
苍越还是不明白,但他感觉到唐青临不开心了,他下了床跑出去,转眼又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白面馒头,递到唐青临嘴边,“吃不吃?”
唐青临没有接,他有些慌乱地穿上鞋,走到洞口又折回来,“我想下山了,我要赶快回到春晖楼,已经过去四天了,老板娘一定会说我偷懒,然后扣我工钱,东乡的蒋媒婆之前来找我,说要给我谈门亲事,要是她来找我找不到,肯定会发火,然后再也不帮我的忙了。”
苍越的眼睛就跟着唐青临转,他实在听不懂唐青临在说什么。
“我想回家。”
唐青临自说自话了半天,忽地又停下问苍越:“你不觉得孤单吗?”
苍越拧紧眉头,不解道:“不会,我不喜欢别人来打扰我。”
唐青临的眸子里隐有水光,“那我呢?”
“你很快就要走的。”
“你要这样一辈子吗?”唐青临走到他面前,神色没有之前那么慌了,他忽然跳到另一个问题:“苍越,你们狼人能活多久?”
“两三百年吧。”
“这么久?”唐青临睁大了眼睛,几滴泪珠就猝不及防地掉落下来。
“唐青临,你怎么了?”
唐青临带着哭腔说:“你明明那么讨厌人类,为什么还要对我这么好?刚刚我那么过分,你为什么都不推开我啊?”
苍越手足无措起来,他揪了揪自己袍子上冒出的线头,半晌才组织好语言,“因为你看上去很可怜。”
唐青临坐在洞口,抱着膝盖看月亮,好不容易才平复了心情,他抹掉眼泪,回头对后面坐着的苍越讲:“我也觉得我有点可怜,自小父母双亡,颠沛流离,送趟酒都差点送了命,苍越,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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