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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元春听到当今点出自己往来之人,就知道自己行藏已经暴露。少不得所有望高争胜之心都是一灰,没想到自以为行藏隐秘,却还让圣人知道得一清二楚,暗悔自己不该浪费了几日光阴。

若是知道圣人消息如此灵通,自己就该在得到消息之时,就向圣人禀明。唉,宫里想上进的宫女多了去了，自己又比别人多个什么？竟巴望着要让当今注意了自己，才说出那事来。

当时是想着维持自己所余不多的自尊,不担那爬床之名，要得圣人俯就她之实。可一个小小的女官，又何来自尊之说？真想尊贵的话,也是登上高位之后的事。

后悔已经晚了,此事现在不说明，怕是自己小命都保不住。她先替自己辩解一声：“奴婢不敢,奴婢不过是初进宫之时,得过王公公的照拂,心怀感激,这才走动一二。”

见当今没有说话,元春心下稍定之后,才娓娓道来：“不过奴婢与王公公往来，倒也听说了一件事。只不过事关重大，不知道该不该报于圣人。这才几次与他往来,想看看所得消息是否属实。”

当今就知她想说的是秦可卿之事,见贾赦已经急得横眉立眼，摆手示意他稍安勿燥，又问了贾元春一声：“什么事，竟让你连上报都不敢了？”

元春牙一咬、心一横，把那秦可卿的来历还有她与贾珍之事，说了个详尽。虽然有些事儿女孩难以启齿，可为了自己后半生的荣华，也顾不得了——左右此时殿内只有圣人与李总管，并没有别人听了去。

不想她刚说完，还没等到圣人开口，就有一个男声愤怒地骂出了声：“贾元春，你可还记得你自己姓什么？你这是要了贾家所有人的命！就算借此得了高位，你又能心安理得地享用不成？！”

因贾元春一进养心殿，就按着宫人不可直视圣颜的规矩低着头，贾赦之位又矮，还一直没有出声，她自是没有发现。等听到这有些熟悉的声音，心下还有些疑惑，一时也没想出这人是谁。

就听此时圣人才开口：“你听到了吧。朕自来就觉得此女心志太大，不是个该留的。亏得你还念着血脉之情，苦苦向朕求情。结果呢，人家是想着你贾家一族人跟着死呢。”

自入宫以来，贾元春也就是在坤宁宫中见过圣人几次，还没与他说上过话。不过却也发觉，圣人并不是一个好说话的，何曾对人这样温言过？

此时也顾不得规矩不规矩，强撑着胆子抬起头，竟发现自己的大伯父赫然在座，不过那双目已经通红，看向自己的目光直如仇人一般，仿佛一得到机会，就会把自己生生扼死一般。

“伯父？”贾元春不可置信地叫了一声，心里反复地回响着两个字，完了，完了。

宫外太太偶尔传进宫的消息，使贾元春知道自己一房已经与大房分了家，还搬出了荣国府，哦，应该是将军府。就是老太太，也随着自己的父亲一起搬了出去。

乍听到消息的贾元春，心里的气愤可想而知，她从小就是按着嫡长女的教养长大的，府内又一向是王夫人当家，只觉得整个荣国府都是她的父母在支撑，怎么大老爷竟然敢把老太太与自己的父母都赶出府？！

可是她虽然在全天下权利最大之地，却不是掌握权势之人，除了自己气愤，心里诅咒贾赦与大房诸人之外，也别无他法可想。

不想听刚才当今话中之意，正是这个她时时诅咒的大老爷，还替她求了情，要保下她的小命！一直以来的骄傲，让她不想承贾赦这个人情。

但殿内最没有说话权利的就是她，不管她想还是不想，此事都只能由着当今做主。

就如贾元春不想承贾赦之情一样，贾赦也不想承当今的这个人情。可是人家刚才已经当着贾元春说得明明白白，要把这个保下贾元春小命的人情，白白送到他的面前，就算是捏着鼻子，他也得接下了。

这并不代表他赞同贾元春如此不顾一族人死活，就把贾珍与秦可卿之事直接向当今告密！

“你不必叫我伯父！”贾赦恶狠狠地向着贾元春说道：“今日圣人开恩，留下你一条命，可是你这样不顾贾氏一族之人，怕是族中容不下你这样为了自己踩着别人向上爬的。”

那岂不是说，就算自己能够跟着贾赦平安出宫，等着自己的也是被划出族谱的命运？那自己将来怎么办？别说宫中的富贵不用再想，就是想嫁入官宦之家，谁家又会要一个不被族人承认、没有娘家助力的女子？！

“圣人，奴婢愿意留在宫中服侍圣人，服侍娘娘。奴婢自入宫以来，就把这宫里看做是自己的家，无时无刻不想着为家里做点儿什么。也是因此，奴婢才冒死替圣人打探消息的。”

贾元春说得声泪俱下，她的头虽然还微微低着，却能让人看到那泪水成双成对，轻轻顺着脸颊滑落，说出来的话也是情真意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