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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厨下忙呢。一家几口,买菜、烧饭、洗涮都靠她……”
沫若摇摇头苦笑着说。
志摩听到厨房里“劈劈啪啪”的木辰声,料想一定就是沫若的日本夫人了。
“唉,沫若,你的生活环境太不如意了。在这样的环境里,要维持几个刊物,真难为了你。”
“有什么办法?”沫若耸耸肩膀,“这就叫做‘贫贱夫妻百事哀’呀。”
“孩子又都这么小……”志摩也说。
“我是一天到晚穷于应付。”沫若说,“我这个人,快要被生活活埋掉了!”
“以后……会好起来的。”志摩感到很郁闷,只好安慰他。
一个孩子向前一冲,额头撞在书桌上,又哭了。沫若一手扶着小儿,起身想去扶他,志摩连忙抢先把孩子抱起来,“哦!好汉不哭,哭的不是好汉!”又伸直双臂,把孩子举向空中,“来,让我们到天上去!到天上去喽!”孩子破涕为笑了。
朱经农望望胡适,没有作声。显然他感到颇为尴尬。
几个孩子又大声嘻笑了,他们从地上翻到床上,扭成一团。
楼上下来一个人,走到门口看了看。
沫若朝他一点头:“仿吾,进来谈谈吧。适之、志摩和经农来了。
三人都站起来,胡适道:“仿吾兄近来可好?”
仿吾迟疑了一下,向大家点了点头,走进来在床边上坐下,绷着脸,身子挺得直直的。
“刚才,我把你的一首新作给志摩看了。”胡适对沫若说。
一个男孩走来爬上沫若的膝盖,一把抓下他的眼镜,沫若忙说:“怎么抓我的眼镜?去,到那边去玩,不许捣乱!”又转过,头去说:“志摩兄有什么见教?”
“这个……”志摩沉吟着,向仿吾瞟了一眼,“我实话实说。我感到,陈义、体格、词采俱不见佳……不如《女神》远甚了。这也难怪。在小把戏的包围袭击之下,诗之灵感恐怕早就给吓跑了。”
沫若哈哈大笑。“说得对,说得对。看来,须得一个好的书斋,我才能写出好诗来了!”
在这样的气氛中,客人们坐不住了,沫若也没有挽留。三人走在路上,心情都很沉重。他们感慨着秋白、沫若在如此艰困的境况下苦苦奋斗,真是不易。
第二天,沫若带着他的大儿子去回访志摩。志摩拿出水果、花生等招待小客人,并和他玩了一会。这一次,气氛就自然了,谈话也很顾畅。
“……我想写一封信给西滢。他评了我译的《茵梦湖》,我向他谈点我的看法。”沫若说。
“好极!西滢是很热心的,他一定会回你一封长长的信。”志摩高兴地说。
“谈起西滢,我想起上次有一位友人说,他疑心‘西滢’就是徐志摩的化名…”“真的吗?”志摩抚掌大笑,“何以见得?”
“他说,凡见署名‘西滢’的文字,笔调跟徐志摩的文字像极了。”
“这倒有趣,难道我们留英学生的腔调真有共同之处,跟别人有别吗?”志摩剥了一个桔子给孩子,又递了一个给沫若,“不过,西滢是西滢,志摩是志摩。我敢说西滢决写不出《我所知道的康桥》,我也决没有本事写他的那种《闲话》。”
“那当然。别人的感觉,只是一种表面的印象罢了。”沫若说着
从怀里取出一本书递给志摩,“志摩兄,赠你一本我选译的《诗经》,题目取自《卷耳篇》,就叫做《卷耳集》。请你指教了。”
“别客气!我是一个浮浅夹杂的人,我自知旧学底子是远远不能望见你的项背的。而且,我也无法像你那样下苦功下力气去研究《诗经》。”
这番赞语,使沫若兴奋了,他点点头说:“关于《诗经》,我倒是下了点功夫的。我讨厌朱熹的注释。他的眼光太偏狭了。
我对其中每一篇每一句都反复玩味,有自己的见解。不怕你老兄笑话,即使孔子复生,他看了这本《卷耳集》,也定会说:‘启予者沫若也!’哈哈!我把这句话写进序言里去了,你不感到太狂妄吗?”
“我们这班人,如若没有了这点‘狂妄’,这点自信,能创建成中国的新文学来吗?”
沫若大笑点头:“我是一向以狂生、叛逆自居的……”
“沫若,你的环境太差了。这样下去,女神转眼就会变成老丑婆的,你无论如何得想法子……”
“是的,你说得不错。上海的生活我厌恶透了。满城铜臭兮居室陋,女神女神兮离我去!我想明年到四川红十字医院去做事。
我是学医的。”
“这,也好。古人云:不为良相则为良医。”
“我倒没有这个宏愿,只是聊以糊口罢了。文学我是不放弃的。”
“这当然!中国的新诗,你是开山老祖之一。论气魄,你是第一。适之的《尝试集》虽然早;可惜旧诗味道还太浓……”
“对《尝试集》你也这么看?我早就感觉到了。真是‘英雄所见略同’啊!”
“我当面也对他这么说的,弄得他现在不敢拿诗给我看了,只怕我又要讲他‘新瓶子装老陈酒’!”
友谊给志摩以温暖,志摩也把真诚给予朋友。他喜欢与朋友长谈,谈诗,谈人生,谈友情,谈爱,谈天谈地,谈书中的美丽故事,谈人间的不平……大家看到一个匆匆忙忙、亢奋勇进的志摩。只有他自己知道,心底里还是空落落的一片。
前妻张幼仪自德国的来信,又加重了他的这种空落落一片的感觉。她说,她在德国学幼儿教育学,归国后,打算办幼稚院,先从狭石人手……她在信中问起志摩的起居生活情况。志摩提笔给她回信,告诉她,自己仍是孓然一身,虽然忙碌,却很孤寂;又说,跟她的大哥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