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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的酒味儿,味儿一如往常。CattySark。我拧好瓶盖,放回茶几原来位置。出于慎重,我
又提起听筒贴在耳上。死死的,死得无法再死。继而在地毯上缓缓踱步确认鞋底的感触。耳
朵贴在墙壁上,集中神经看能否听见什么。当然什么也听不见。接着站在门前转动球形拉手
——尽管自知徒劳——结果很容易向右转了~圈。但我好一会儿都无法将这一事实作为事实
接受下来。刚才还像给水泥固定似地一动不动。我将一切还原为白纸,再一次重头核实。离
手,伸手,左右转动球形拉手。拉手在我手中左右旋转自如。有一种舌头在口腔中鼓胀般的
奇妙感触。
门没锁。
我把转动后的拉手往里一拉,令人目眩的光从门缝泻入房屋。我想起棒球棍。若有那球
棍在手,原本可以再沉着一些。算了.忘掉棒球根。我毅然决定大大打开门。左顾右盼确认
无任何人之后,走到走廊。一道铺有地毯的长长的走廊。不远的前面有一个插满花的大花瓶。
是吹口哨的男待敲房间门时我用来藏身的那个花瓶。记忆中,走廊相当之长,且中途拐了好
几个弯后分
开。当时我碰巧遇上吹口哨的男待,尾随其后来到这里。房间门上钉有208号门牌。
我一步一步稳稳朝花瓶方向走去。但愿能走到电视荧屏曾有绵谷升出现的那座大厅。那
里当时有很多人且有动感。弄得好,说不定可以从中发现一点线索。但那无异于没带指南针
就闻人漫无边际的抄漠。倘若既找不到大厅也返不回208房间,我很可能滞留在这迷宫般的
宾馆而无法回归现实世界。但我无暇犹豫。这恐是最后机会。我每天等在井底持续等了半年,
现在门终于在我面前打开。况且不久井也将被人从我手中夺走。若在此裹足不前,迄今为止
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势必化为泡影。
有几个拐角。我的脏网球鞋无声地踏着铺满地毯的走廊。不闻人语不闻音乐不闻电视机
声。空调机换气扇电梯声也听不见。宾馆安静得犹被时间遗忘的废墟。我拐过好些拐角走过
好些门前。有几条叉路,每次我都选择右侧的。这样,在我想返回的时候,只要向左向左即
可回到原来房间。方向感已荡然无存。弄不清自己是朝着什么前进。房间号的排列顺序颠三
倒四乱七八糟,毫无用场,还没等记忆便已纷纷滑出意识不见。不时觉得有和上次相同的房
号出现。我站在走廊正中调整呼吸。难道我像迷失在森林中那样在同一地方团团打转吗?
正当我茫然仁立时,远处传来似曾听过的声音。吹口哨的男侍。口哨吹得有板有眼。吹
得如此漂亮的别无他人。他仍如上次在吹罗西尼的《贼喜鹊》序曲。那旋律并不容易用来吹
口哨,他却吹得稀洒自如。我沿走廊朝口哨方向前进。口哨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大概他沿
走廊朝这边走来。我找一根柱子躲在阴影里。
吹口哨的男待手托银盘,上面同样放着CattySark和冰筒和玻璃杯。男待目现正前方,
以仿佛陶醉于自家口哨的神情——从我面前快步走过,看也没看我一眼。样子似乎在说正在
争分夺秒。一切都一成本变,我想。肉体仿佛被时间的逆流冲回。
我立即尾随男侍。银盘随着口哨不无惬意地一摇一闪,明晃晃反射无花板的灯光。《贼
喜鹊》的旋律咒语一般无数遍周而复始。《赋喜鹊》究竟是怎样一部歌剧呢?我所知道的仅
仅是其序曲单纯的旋律和离奇的剧名。小时候家里有托斯卡尼尼指挥的这一序曲的唱片。较
之库拉乌迪奥·阿巴特那充满青春活力和现代感的流畅华丽的演奏,托斯卡尼尼的则令人热
血沸腾跃跃欲试,就像经过一场激烈格斗之后把强敌强压在身下而即将开始慢慢绞杀。但《贼
喜鹊》果真说的是偷东西的喜鹊吗?等一切水落石出,我要去图书馆查查音乐辞曲才是。如
果有全曲唱片卖,不妨买来听听。嗅,怎么样呢,届时我也许失去兴致。
吹口哨的男侍如机器人一样稳稳当当正步前行,我稍拉开一点距离跟在后面。他去哪里
不想我也知道:他准备给208房间送新的CattySark和冰筒。实际上男侍站定的地方也是?
208门前。他把盘子换到左手,确认门牌号,伸腰端正姿势,事务性地敲门。三下,又三下。
听不清里面有无回音。我躲在花瓶后面窥着男待动静。时间在流逝。但男侍简直像考验
忍耐力极限直立在门前凝然不动。不再敲门,静等门打开。一会儿,祈愿大约传到了里面,
门从内侧打开一条小缝。
34让别人想象(剥皮鲍里斯故事的继续)
鲍里斯没有失约。我们被赋予部分自治权,重新设置了由日本俘虏兵代表组成的委员会,
由中校领导。以前那种俄国看守和警卫暴行被禁止,所内治安由委员会负责。新政治督导员
的(即鲍里斯的)表面姿态是:只要不闹事和完成生产定额,其他事不加干涉。这种看上去
堪称民主的改革,对我们俘虏自然是一大喜讯。
可是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们——包括我在内——由于过于欢迎改革而放松了警惕,未能
看穿改革背后鲍里斯的阴谋诡计。
新上任的政治督导员在以秘密警察为后盾的鲍里斯面前完全抬不起头,于是鲍里斯趁机
将收容所和煤矿镇变成自己为所欲为的领地。阴谋与恐怖在这里成了家常便饭。鲍里斯从囚
犯和看守中挑选出残忍而魁梧的人加以训练(这地方不缺少此类人),组成近卫队一样的团
伙。他们武装以枪、刀、尖镐,按鲍里斯的命令对不从其意的人进行威胁、伤害或者有时拉
去哪里打杀。任何人对他们都无能为力。军方派来负责煤矿警备的一个连队,也对这伙人的
胡作非为样作不知。那时就连军队也无法轻易对鲍里斯下手了。军方只在后头悠然负责车站
和兵营附近的警备,对于煤矿和收容所里发生的事情基本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
近卫队团伙里特别得鲍里斯青睐的,是一个被称为“塔尔塔尔”的蒙古囚犯出身的人,
他总是如影随形不离鲍里斯屁股后。“塔尔塔尔”据说原是蒙古摔跤冠军,右脸颊有块紧绷
得变形的火烧伤疤,乃是拷打遗痕。鲍里斯如今已脱去囚服,住进整洁漂
亮的公房,将女囚轮流当女佣使用。
据尼古拉讲(他愈发沉默寡言),他认识的几个俄国人夜里人不知鬼不觉地失踪了。对
外说是下落不明或作为事故处理,而实际上无疑是给鲍里斯的爪牙悄悄“干掉了”。人们只
要对鲍里斯的意向、命令稍有不从便临生命危险。有几个人向党中央上告这里的不正当行为,
结果因事情败露而失踪。“听说为了杀一做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