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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自身,曾以为自己可以在那里开
拓更适合自己自身的美好人生。”
动静告诉我,笠原May似乎在光束中移了移身体重心,像是等我继续下文。但我已再
没什么好说的了,已再想不起什么。水泥井筒中回响的自己语声弄得我很觉疲劳。“我
说的你可明白?”我问。“明白。”“你怎么看?”“我还是个孩子,不晓得结
婚是怎么回事。”笠原May说,“所以,当然不晓得你太太是以怎样的心情跟别的男人发生
关系,并扔下你离家出走的。不过从你的话听来,觉得你好像一开始就有点把什么想错了。
暖,抒发条鸟,你刚才说的这些恐怕谁都没办法做到——什么建设新的世界啦,什么塑造
新的自己啦。我是这么想,即使自己以为干得不错,以为习惯于另一个自己了,在那表层
下也还是有你原来的自己——每有机会他就冒头跟你打招呼,道一声‘你好啊’。你怎么还
不明白,你是别处制作的,就连你想对自己脱胎换骨的意念,也同样是别处制作的。喂,
抒发条马,这点事我都明白,你这个大人怎么倒不明白呢?不明白这个的确是大问题。所
以你现在肯定是因此受到报复。报复来自各个方面,例如来自你想抛弃的这个世界,来自
你想抛弃的你自身。我说的你可明白?”
我不作声,兀自注视包围自己脚前脚后的黑暗。我不知说什么好。“暧,拧发条马,”
女孩用沉静的声音说道,“想想,想想,再想想!”旋即再次将井口严严实实地盖住。
我从背囊取出水壶晃了晃,“吧卿吧卿”的轻响在黑暗中荡开。估计也就剩四分之一左
右了。我头靠墙壁闭起眼睛。笠原May或许是正确的,我想。归根结底,我这个人只能是
由别处制作的。一切来自别处,又将遁往别处,我不过是我这个人的一条通道而已。
喂拧发条鸟,这点事我都明白,你这个大人怎么倒不明白呢?
第二部11-18章
几次入睡,几次醒来。睡眼很短,且睡不实,如同在飞机上打盹。在本来困得不行的
时候我不由从中醒来,而在本应清清爽爽觉醒的时候却又不知不觉坠入梦乡,如此周而复
始。由于缺少光的变化,时间犹车轴松懈的车子摇摇晃晃;而难受扭曲的姿势又将安适从
我身上一点点掠去。每次醒来我都看一眼表确认时民。时间步履沉重,且快慢不一。
无事可干之后,我拿手电筒四下照来照去。照地面,照井壁,照井盖。但情况毫无变
化,地面依旧,井壁依旧,井盖依旧,如此而已。移动手电筒光时,它所勾勒出的阴影扭
着身子时伸时缩时胀时收。而这也腻了,便慢慢悠悠不放过任何边角地仔细摸自己的脸,
重新勘察自己到底长就一副怎样的尊容。这以前还一次也没当真计较过自己耳朵的形状。
如有人叫我画自己的耳形——哪怕大致轮廓——我怕也徒呼奈何。而现在则可以毫厘不爽
地再现自己耳轮赖以形成的所有边框、坑洼和曲线。奇怪的是,如此一丝不苟抓摸起来,
发觉左右两耳形状有相当差异。为什么会这样呢?其非对称性将带来怎样的结果呢(反正
总该带来某种结果)?我不得而知。
表针指在7:28。下井后大约已看表两千多次。总之是晚间7时28分,即棒球yè • chǎng比
赛第三局下半场或第四局上半场那一时刻。小时候,喜欢坐在棒球场露天座位上端观望夏
天太阳欲落未落的情景。太阳在西边地平线消失之后,也还是有灿烂的夕晖留在天边。灯
光仿佛暗示什么似地在球场上长长延展开去。比赛开始不久,灯一盏接一盏很小心地放出
光明,但周围还是亮得足以看报。恋恋不舍的余晖将夏夜的脚步挡在球场门之外。
但人工照明到底执着而文静地完全压住了太阳光,周围随之充满节日般的光彩。草坪
亮丽的绿,裸土完美的黑,其间崭新笔直的白线,等待出场的击球手中球根头偶尔闪亮的
油漆,灯光中摇曳的香烟(无风之日,它们像为寻人认领而往来徘徊的一群魂灵)——这
些便开始历历浮现出来。卖啤酒的小男孩手指间挟的钞票在灯光下一闪一闪;人们欠身观
看高飞球的行踪,随着球的轨迹欢呼或者叹息;归巢的鸟们三五成群往海边飞去。这就是
晚间7时30分的棒球场。
我在脑海中推出以前看过的种种棒球比赛。还真正是小孩子的时候,圣路易斯Cardinals
球队来日友好比赛。我和父亲两人在非露天席观看那场比赛。比赛开始前Cardinals选手们
绕场一周,把筐里签过名的网球像运动会上投球比赛似地连续不断地抛出,人们拼命抢夺。
我老老实实坐在那里不动,而注意到时,已有一个球落在自己膝头。事情很唐突也很奇妙,
魔术似的。
我又看了眼表:7时36分。距上次看表相差8分钟。只过去8分钟。摘下手表贴耳一
听,表仍在动。黑暗中我缩起脖子。时间感渐渐变得莫名其妙。我决心往下再不看表。再
无事可干,如此动不动就看表也非地道之举。但我必须为此付出相当大的努力,类似戒烟
时领教的痛苦。从决定不看时间时开始,我的大脑便几乎始终在思考时间。这是一种矛盾,
一种分裂。越是力图忘记时间,便越是禁不住考虑时间。我的眼珠总是不由自主地转往手
表那边。每当这时我就扭开脸,闭起眼睛,避免看表。最后索性摘下表扔进背囊。尽管如
此,我的意识仍缠着表,缠着背囊中记录时间的表不放。
从表针运行中挣脱出来的时间便是这样在黑暗中流向前去。那是无法切割无法计测的
时间。一旦失去刻度,时间与其说是一条绵延不断的线,莫如说更像任意膨胀收缩的不定
型流体。我在这样的时间中睡去,醒来,再睡去,再醒来,并一点点习惯于不看表。我让
身体牢牢记住:自己已不再需要什么时间。但不久我变得甚是惶惶不安。不错,我是从每
隔5分钟看一次表这种神经质行为中解放出来了,然而时间这一坐标轴彻底消失之后,感
觉上好像从正在航行中的轮船甲板上掉过夜幕下的大海,大声喊叫也没人注意到。船则丢
下我照样航行,迅速离去,即将从视野中消失。
我重新从背囊取出表,重新套进左腕。时针指在6点15分。应是早上6时15分。最
后一次看表指在7点多,晚间7点30分。认为过去
11小时还是妥当的,不可能过去23小时。但没有把握。11小时与23小时之间究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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