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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事情就会逐渐明朗起来。眼下唯有等待。滋味是不好受,但事情本身有个时机问题,
恰如潮涨潮落。谁都不可能予以改变,需等待时只有等待而已。”
“加纳马尔他小姐,猫的事嗯呷喷嚏给您添了不少麻烦。我也知道不该这样讲话——
但我现在确实没心绪听堂而皇之的泛泛之论。总的说来,我已一筹莫展,真的一筹莫展。
而且有一种不妙的预感。完全不知所措。我需要的是具体的事实,哪怕再微不足道。知道
吗?就是可看可触的事实。”
电话另一端传来什么东西落地的动静。不太重,大约是钢球什么的滚落地板的声响。
随即又像有什么东西在磨擦,很像手指挟一张绘图纸猛然往两边扯拉。声音距电话似乎不
太远也不很近。但加纳马尔他则好像对声响没特别介意。
“明白了。需要具体的对吧?”加纳马尔他以平板板的声音说。
“是的,尽可能具体的。”
“等电话。”
“电话现在也一直在等啊。”
“大概一个姓名发音以‘O’开头的人马上有电话打来。”
“那人可晓得久美子什么消息?”
“我很难明白到那种地步。您不是说哪怕什么都好只是想知道具体的么,所以才这么
说给您。还有一点:半月或许持续一段时间。”
“半月?”我问,“就是天上的月亮?”
“不错,是天上的月亮。但不管怎样,您总要等待。等待就是一切。好,改日再聊。”
说罢,加纳马尔他放下电话。
我拿来桌面上的电话号码簿、打开“O”字页。上面写着久美子端庄的小字,共有四
个人的名字及其住址和电话号码。打头的是我父亲——冈田忠雄。一个叫小野田,我大学
时代的同学,一个性大爆的牙科医生,再一个是大村酒店,附近卖酒的商店。
酒店可以首先排除,相距走路才十来分钟,除偶尔打电话请其送箱啤酒上门,我们同
那酒店不存在任何特殊交情。牙医也不相干。我还是两年前在那里看过一次槽牙,久美子
则一次也未去过,至少同我结婚以后,她就没找过任何牙医。小野田这个同学与我已好多
年没见面了。他大学毕业后进银行工作,转年被调往札幌分行,那以来一直住北海道。如
今只有贺年片往来。他同久美子见没见过我都记不起来。
这样就只剩下我父亲。但很难设想久美子同我父亲有什么深些的来往。母亲去世父亲
再婚以后,我同父亲从没见过面,没通过信,没打过电话。何况久美子一次也没见过我父
亲。
啪啦啪啦翻动电话簿时间里,我再次认识到我们这对夫妻是何等与人寡合。结婚六年,
除了和单位同事间的权宜xìng • jiāo际,差不多没同任何人打交道,而仅仅两人深居简出地生活。
我又准备煮意大利面条作为午餐。肚子其实不饿。不仅不饿连食欲都几乎无从提起。
可又不能总是坐在沙发上死等电话铃响,而需要暂且朝着什么目标活动活动身子。我往锅
里放水,打燃煤气,水开之前一边听调频收音机一边煮番茄酱。调频收音机正播放巴赫的
无伴奏小提琴鸣奏曲。技艺炉火纯青。但里面似乎有一种令人浮躁的东西。至于原因在演
奏者方面,还是在于听的人自己此时的精神状态,我却弄不明白。总之我关掉收音机,继
续默默做菜。橄榄油加热后,放大蒜进去,又投进切得细细的洋葱炒了。在洋葱开始着色
的时候将预先切好榨去汁液的西红柿推火锅中。切切炒炒这活计不坏。这里边有实实在在
的手感,有音乐,有气味。
锅水开了以后。放盐,投一束意大利面进去,把定时器调到10分钟那里,开始在洗碗
地里洗东西。然而面对煮好的意大利式面条时,竟丝毫上不来食欲。好不容易吃下一半,
其余扔了。剩下的番茄酱倒进容器放入冰箱。没办法,原本就没有食欲的。
记得过去在哪里读过一个故事,说一个男的等待什么的时间里老是吃个不停。使劲想
了半天,终于想起是海明威伪《永别了,武器》。主人公(名忘了)从意大利乘小艇越境好
歹逃到瑞土,在瑞士一座小镇上等待妻子分娩。等的时间里不时走进医院对面的咖啡馆吃
喝。小说情节差不多忘光,唯一清楚记得接近尾声的场面:主人公在异国他乡等待妻子分
娩时接二连三地进食。我之所以记得这个场面,是因为觉得这里边含有强烈的真实性。较
之因坐立不安而吃不下东西,食欲异乎寻常地汹涌而来反倒更有文学上的真实性,我觉得。
一
然而真正在这冷冷清清的家中对着时钟指针老实等起什么来,却是不同于《永别了,
武器》,全然上不来食欲。如此时间里,我陡然觉得,所以上不来食欲,很可能因为自己身
上缺乏文学上的真实性因素。自己自身好像成了写得差劲儿的小说情节的一部分,仿佛有
人在指责我根本就不真实。实际上怕也的确如此。
电话铃是下午决两点时响的,我当即抓起听筒。-
“是冈田先生府上吗?”一个没听过的男子语声。低沉而有赡气,很年轻。“
“是的”我声音不无紧张。
“是丁目26号的冈田先生吧?”
“是的”
“我是大村酒店,经常承蒙关照。这就想过去收款,不知您是否方便9’”
“收款!”—————
“嗯。两箱啤酒一箱果汁的款。”
“可以可以,还要在家待一会的。”我说。一我们的谈话就此结束、—一
放下听筒,我试着回想这几句交谈是否包含有关久美子的什么信息。但无论从哪个角
度,都无非酒店关于收款的简短而现实的电话。我确实订过啤酒和果汁,也确实是酒店送
上门的。30分钟后,酒店的人来了,我付给两箱啤酒一箱果汁的欠款。
酒店这个年轻店员很讨人喜欢。我递过钱,他笑眯眯写收据。
“冈田先生,今早站前出了事故,您知道吗?今早9点。”
“事故?”我一惊,“谁出事故?”
“一个小女孩,给倒车的货箱车碾了。伤势像不轻。事故发生时我偏巧从那里路过,
一大早不愿意看那场景。小孩子防不胜防——倒车时收不到后视镜里去。站前那家洗衣店
知道吧?就在那门前。那地方放着自行车堆着废纸箱、看不清路面。”
酒店的人回去后,我再也无法在家中困守下去。家中好像突然变得闷热、幽暗,窄小
得让人透不过气。我穿上鞋,先出门再说。锁没上,窗没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