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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泥,但那似乎是在原有的什么壁面上----想必为了加固后抹上去
的。就连井旁矗立的树都严然在强调自己比其他树资格老得多。
搬去水泥块,撤掉两块半月形木板中的一块,手扶井裙探身往里俯视。但怎么
也看不到井底,并看来不是一般的深,没等到底便被黑暗整个吞没了。我嗅了嗅,
多少有股霉味儿。
“没有水的,”笠原May说,“没有水的井。”
不能飞的鸟,没有水的井,我想,没有出口的胡同,加上?
女孩儿拣起脚前小砖头,投下井去。过一会儿才“砰”一声传出低沉而干涩的
声音,只此一声。声音干干巴巴,简直可以放在手心搓碎。我直起身看着笠原May道:
“怎么会没有水呢?干涸的,还是谁埋的?”
她耸了下肩。“要是谁埋的,还不全埋上?这样半途而废只留个井口有什么意
思,人掉下去岂不危险?你不这么认为?”
“的确。”我承认。“那恐怕还是因为什么变故干涸的吧!”
我忽然想起以前本田先生的话:该上之时,瞄准最高的塔上到塔尖;该下之时,
找到最深的井下到井底。井姑且在这里找到一眼了,我想。
我再次弯下腰,不自禁地静静俯视里边的黑暗。在这样的地方、这样的大白天,
竟有这般深沉的黑暗!我咳嗽一声,吞了口口水。咳嗽声在黑暗中发出仿佛他人咳
嗽的回响。口水则残留有柠檬糖味儿。
我把井盖盖回井口,水泥块也照原样压回去。快11点30分了,午间须给久美子
打个电话。
“差不多该回家了。”我说。
笠原May略微签下眉头,说:“可以的,拧发条鸟,就回家好了。”
我们穿过院子时,石雕鸟仍旧以干枯的眼睛瞪视天空。天空依然灰云密布,不
见一丝空隙,雨早已停了。笠原May揪一把草叶,撕碎抛向空中。无风,碎叶又按原
路一片片落回她脚下。
“咳,这往下到天黑可还有好长时间哟!”她并不看我地说。
“是有好长。”我说。
冈田久美子如何生长
绵谷升如何生长的
我没有兄弟,很难想象已经成人并各自开始dú • lì生活的兄弟姐妹是以怎样的心
情相互交往的。久美子提到绵谷升时,脸上每每现出不无奇妙的表情,就好像误吞
了什么怪味东西。至于那表情背后潜伏怎样的感情,我自然揣度不出。久美子知道
我对她哥哥算是没有一丝一毫堪称好感的感情,并认为实属理所当然。就她本身而
言,也绝对不欣赏绵谷升其人。所以,假如她同绵谷升之间不存在兄妹血缘关系,
我想两人亲密交谈的可能性基本是零。但实际上两人是兄妹,遂使事态表现得有点
复杂。
时下,久美子同绵谷升极少有实际见面的机会。我同妻的家人全无往来。前面
说过,我是同久美子父亲吵了一架而彻底决裂的,吵得相当激烈。有生以来我同人
吵架次数极其有限,但一旦交锋就十分投入,中间无法收兵。奇怪的是,在一吐为
快之后,对她父亲倒没什么气了,只有如释重负----旷日持久的重负之感。憎恶也
罢气愤也罢尽皆荡然无存,甚至觉得他的人生----不管采取在我看来如何不快如何
愚昧的形式----恐怕也是相当不易的。‘“再也不见你父母了,”我对久美子说,
“你想见是你的自由,与我无关。”冈久美子也无意去见。“也好,无所访的。这
以前原本也不是因为想见才见的。”久美子说。
绵谷升当时已经同父母住在一起,但丝毫没有参与我同其父亲的争吵,超然物
外地遁去了哪里。这也不足为怪:绵谷升对我这个人根本就不怀有兴趣,拒绝同我
发生个人关系,除非迫不得已。故而,在同妻娘家中断往来之后,我和绵谷升见面
的起因就不复存在了。久美子也是同样。他忙,她也忙。况且两人的兄妹关系本来
就不甚亲密。
尽管如此,久美子还是不时往学校研究室打电话找绵谷升说话。绵谷升也不时
有电话打到她单位(往我们家是绝对不打的)。久美子每每向我汇报,什么今天给
哥哥那里打电话啦,什么今天哥哥往自己单位打电话来啦之类。但我不知晓两人电
话里谈的什么。我不特别问,她没必要也不特别说。
我并非对妻同绵谷升间的谈话内容有什么兴致,也并非对妻同绵谷升用电话交
谈有什么不快。毋庸讳言地说,只是有点费解。久美子同绵谷升这两个无论怎么看
都说不到一块儿的人之间究竟能有什么话题可谈呢?抑或那话题是通过所谓兄妹特
殊血缘的过滤网方得以成立的不成?
我的妻同绵谷升虽是兄妹,但年龄相差九岁之多。也是因为久美子从小被祖父
母领去抚育了好几年,两人之间看不出有什么类似兄妹亲情的东西。
本来不单是绵谷升和久美子兄妹两人的,中间还有一个算是久美子姐姐的女孩,
大久美子五岁。就是说原是兄妹三人。但久美子三岁时以近乎寄养的形式离开东京
去了父亲的父母家,由祖母一手抚养。后来她被告知,寄养的原因是由于她天生身
体不大好,而空气新鲜的乡下对发育有益处。但久美子对此则不大想得通。因为她
并非那么弱不经风,未曾患过什么大病,在乡下期间也不记得周围有人特别注意她
的身体。“无非借口罢了,想必。”久美子说。
时隔很久才从一个亲戚口里得知,原来久美子祖母同久美子母亲长期严重不和,
久美子的寄养于新温老家,类似双方间的临时和约。久美子双亲暂时把她送过去来
平息祖母的愤怒;而祖母也大概因将一个孙女留在身边而得以具体确认自己同儿子
(即久美子父亲)间的纽带。久美子等于成了人质。
“况且,”久美子说,“已经有了哥哥和姐姐,没我一个也没什么不便。当然
父母不是要把我扔掉,但以为我还小没什么要紧那种无所谓的心情我想是有的,所
以才把我让了出去。这恐怕在多种意义上对大家都是最省事的方案。那种说法能让
人相信?什么原因找不知道,反正那些人根本就不明白,不明白那将给小孩子带来
多么糟糕的影响。”
她在新渴祖母膝下从三岁长到六岁。那绝非扭曲不幸的岁月。久美子是在祖母
的溺爱下生长,且较之同年龄有距离的哥哥姐姐一起,同年龄相仿的堂姐妹一块儿
玩耍反倒更为快活自在。直到该上小学年龄时她才终于返回东京。当时父母对久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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