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51心意(1/2)
摘星阁建于建宗十年,是申帝送给孝静皇后的礼物,一共十层,比九层还多一层,象征皇权胜天。
孝静皇后在时,很喜欢摘星阁,那时越长溪年纪小,小短腿爬楼梯太难了,又有轻微的恐高,所以一次都没上来过。偶尔在底下,看孝静皇后站在栏杆旁,两只手扶在栏杆上,身影缩成模糊的小点。
后来,孝静皇后过世,摘星阁被封,她也没有机会来。
今天,越长溪第一次登上摘星阁,坐在摇摇欲坠的屋檐上,两手撑着琉璃瓦,仰头望天。
卫良从没这么慌乱过,眼底的冷淡维持不住,他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爬上楼顶,声音祈求,“公士,您下来好么?”
越长溪眺望北方,目光悠远,像是高飞的鸿雁,又像是即将坠落的蝴蝶。
她指着前方,不答反问,“卫良,你看见了什么?”
卫良不敢转头,生怕他回头后,再也见不到公士……
但他也不会违背公士任何遗愿,漆黑的双眸飞速瞥过,连一息时间都不到,他迅速回头、深深凝望公士,“是京城。”
“对,是京城。”越长溪若有所思,“我小时候,申帝上朝后,孝静皇后经常来这里。我那时瞧不起她,自以为是地认为,她在看午门、看上朝的申帝。可我真正坐在这里,我才发现,从这里望去,根本看不见午门,反而一抬头,就能看见京城。”
“孝静皇后站在这里,是在看郑家老宅,远方的郑元白,也许,还有天真年少的她自己。”
越长溪手指一转,转向摘星阁外侧栏杆,“你看见栏杆上的手指印了么?”
孝静皇后经常站的地方,有两处不明显的指痕。栏杆是木头的,要用多大力气,死死握了多少年,才能留下痕迹?
她一直不懂,孝静皇后被誉为千古才女,兵法谋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何会看不透,申帝没那么爱她。但今天站在这里,越长溪终于明白了,孝静皇后一直都知道。
越长溪淡淡开口,“孝静皇后知道,但没有办法,因为郑家的一切系在她身上,还有边关郑元白的性命。于是她强迫自己不去看、不去想,做一个合格的皇后、一个深爱丈夫的妻子。”
可与此同时,她也是痛苦的,于是,木头都留下疤痕。
“孝静皇后不是不爱我,她教我识字作画,给我讲故事。我小时候贪嘴,晚上吃多了睡不着,她给我揉肚子,整夜整夜陪着我。她爱我,只是……没有选择我。”
“她不能放弃郑家,不能放弃深爱的丈夫,所以宁愿赌一个概率,放弃我,也想要那个孩子。”
“我不怪她。”
越长溪起身,站在屋檐边缘,衣摆高高荡起,好像融入风中。她神色平静,“说到底,这个世上,没有谁应该属于谁,没有谁应该拯救谁,没有谁是为另一个人特意存在。她只是生了我,没有任何规定,她必须爱我。”
世人皆有自己的苦难,谁又该对谁负责呢。
公士的语气冷淡如常,可眼底的痛苦几乎溢出来,像是濒临崩塌的岸堤。
卫良有一种感觉,仿佛公士是一捧微弱的火焰,她已经努力地燃烧,但旷野的风要吹灭她,荒原的雨要浇熄她,她站在大路中央,前后左右尽是绝路,看不见出口。她就那么站着,失望地、绝望地等待自己燃尽。
卫良感到一种巨大的疼痛,好像灵魂也要随着她一同燃烧,他近乎本能开口,“臣属于您。”
许许多多不敢言明的话,那些深切的渴望,他曾经不敢说,现在却迫切地想告诉她。卫良深深望着公士,
“我为您存在。”
“我拯救您。”
“您还有我,所以,”卫良向她伸出手,语气轻柔,“下来,好不好?”
越长溪低头,漆黑的瞳孔凝出一点焦距,她面无表情开口,
“我没有你,没有谁可以拥有谁。”
“不,您拥有我,”卫良忽然笑了,幽深的双眸中冷淡褪去,如同火山喷发,一时迸溅出滚烫炙热的岩浆,仿佛将她融化,“臣娶您,所以,您拥有我。”
越长溪一怔,纷繁的思绪褪去,她渐渐清醒沉静,她摇头,“卫良,你不用可怜我。我不是康嫔,更不是孝静皇后,她们找不到自我,才会迫切地寻求别人的肯定。我和她们不一样,不需要通过建立亲密关系,来逃避现实。”
她已经足够强大,能够坦然面对痛苦。
“我知道,您没有我,一样会过得很好。是我自私地希望,能在您的生命中留下痕迹。我想娶您,不是因为我可怜您,而是因为……我爱您。”卫良缓缓开口,眼中明亮炽热,午日盛大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好像连透明的空气都染上耀眼的颜色。
他跪在地上,“公士,您能给臣一个机会么?您愿意嫁给臣么?”
越长溪一度有种感觉,她走在漆黑的隧道里,狭长逼仄没有尽头,她不知道要走到哪里,不知道何时能停下,可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她仿佛看见了远处的光亮,她看见了隧道的尽头,看见了灯光与火焰,看见了繁花盛开万物涌来。
她落在人间。
越长溪张开双臂,像一只奔向自由的鸟,“阿良,接住我。”
长裙划过天空,像下落的蓝色风筝,卫良心脏蓦地收紧,他毫不犹豫张开手臂,接住轻盈的公士。
怀里的体温真实又热烈,就像抱住整个世界,卫良刚刚松口气,公士下一句,却让他呼吸骤停。
越长溪抱着卫良的脖子,“卫良,我来这里,不是想跳下去,而是我突然想起来,我的确认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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