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46中毒(2/2)
不像第一次面对百官的公主,反而像漫步在自家后花园的主人。
某种意义上,她的确是这里的主人。人群中不知谁小声说了句“孝静皇后”,很快,这四个字如同山间的风,飞速吹散开,那些曾存在于孝静皇后身上的诸多美名,经过美化与修饰,又重新落在宝宁公主头上。
越长溪或许听见了,或许没听见,但她始终微笑着、从容地走着,一直到内殿,她的身影消失在层层帷幕中。
内殿,诸位宫妃、皇族都已落座,越长溪的座位不前不后,她和长辈们行礼后,安静坐下,倒真有几分端庄贤淑的样子。越依依看见她这幅装模作样的表情,牙都快咬碎了,也只能死命忍着不敢发作。
午时,帝后准时出现,两人肩并肩,袖子挨着袖子,姿态没有任何问题。可任谁都能看出来,帝后离心。
文武百官都是人精,不会在这时候多说什么,甚至还能睁眼瞎说几句好话,很快,众人落座,宫宴正式开始。
参加宴会之前,越长溪还挺期待,以为会像《晏子使楚》那种,使臣阴阳怪气、大臣唇枪舌战什么的。实际上,宴会非常枯燥,使臣、各地方官员献礼,礼部宣读贺礼,申帝夸奖几句,再到下一个,重复以上步骤。
越长溪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大申铁骑锐不可当,又有郑元白和许业两大将军坐镇,根本没人敢这时候触霉头,别说阴阳怪气,送钱都怕速度慢。
她不动声色摸了摸腰,觉得自己要完,听说宴会至少三四个时辰,怕是要直接坐化吧!
手指偷偷向后伸,试图捶捶腰,胳膊刚伸到后面,摸到一个软垫,别人都没有,只有她有。
越长溪一愣,唇角微微勾起。
卫良啊……
*
度过了人生最漫长的三个时辰,比傅文佩听着雪姨在门外骂她抢男人还要漫长,宴会终于快结束,进行到最后环节。
各地官员使臣都已送完礼,轮到京城官员,以及皇子皇女。
越长溪看向半枝手中的画,神情略有忐忑,像期末考试后查成绩,知道自己考得不错,仍然止不住担忧。
为了缓解紧张,她深呼吸一口气,偷听其他人的“成绩”。
三皇子送出一丛千年红珊瑚,应和今日大喜的日子,无功无过;四皇子照例是山水画与墨宝;倒是六皇子,出乎她的意料,送出一篇文章,有关旱灾治理。
去年冬天雪少,很可能是个旱年,他这篇文章很及时。越长溪却想到另一件事,这篇文章,她似乎在卫良那里见过,她被压在桌上时,无意间扫了一眼……
越长溪垂眸,看来,卫良的确与六皇子达成某种协议。
文章不长不短,一盏茶的时间,六皇子已经读完。
越长溪上辈子是学金融的,高中毕业时,地理知识全还给老师,一点都没私藏,她听不出好坏,但看六部官员的激动神色,显然有些内容。
申帝也很满意,“赏!”
一场宫宴里,各皇子皆献上贺礼,自然会有比较。六皇子这份贺礼独特新奇,申帝还特意赏赐他,不经意间,已经分出高下。
这不仅是一份生辰礼,更是一种信号——越浮光已经长大,能够上朝涉政,而且比其他皇子更优秀。
皇后怕是要气死吧?
越长溪来不及分析其他人的表情,因为六皇子之后,就是她。
她理好裙摆,笑意盈盈走上前,“祝父皇福如东海、大申国运永昌,这是宝宁亲手所做的画。”
半枝递上画,这幅画大约半米宽,四五米长。申帝同意后,她握住一端,庆吉握住另一端,在众人面前展开画像。
画卷展开一瞬,文武百官立马露出惊讶的表情。
这是一幅《百官上朝图》,申帝高坐在龙椅上,威严肃穆,底下百官叩首。如果仅仅如此,还不值得惊讶,重要的是,这是一幅写实绘画。
写实绘画,就是画像和照片一样,客观真实。此类绘画在现代稀松平常,在讲究神似的古代,却是稀罕物品。官员们啧啧称奇,小声探讨着,在画像中找到自己。
申帝也是第一见,但比起惊讶,他望向越长溪的眼神,更多是慈爱与骄傲。他特意起身,行至画卷前,仿佛要仔细观看。
从龙椅上起身,迈下台阶,申帝刚刚在画前站定,还未开口,突然,他面色一变,蓦地呕出一口血。
鲜红血液喷在画作上,星星点点,猩红刺眼。
众人陡然变了脸色,不知谁喊道,“此画有毒!”
话音刚落,申帝摇摇晃晃倒地,几个太监慌忙接住他,高喊“传太医、传太医”。禁卫军从四面八方冲出来,直接扣住越长溪。文武百官捂住口鼻。郑元白猛地起身,手中杯盏落地。
宫宴乱成一片,卫良本来站在角落阴影中,骤然大步向前,他看都没看公主,猛地握住半枝手里的画,冷声道,“松手。”
如果公主无罪,这是唯一的证物,绝不能让其他人有机会触碰。
卫良两手紧紧握住画轴,眼中寒光闪烁,指节泛白。十指弯曲,他刚要卷起画,目光触及画布时,陡然怔住。
刚才,他站在背对画像的方向,看不见正面,此时此刻,他才刚刚看清画中内容。
画中,申帝百官惟妙惟肖,一草一木栩栩如生,如身临其境。
卫良的手指剧烈颤抖,脑海中蓦地响起公主说过的话。
“红莲居士的画风独一无二,有许多人模仿,但都不得其精髓。”
——画中,人物逼真生动,表情动作宛如实质,分明与红莲居士的风格一模一样。
“红莲居士不会画手,他画中人物,双手都被红绳或衣袖遮掩。”
——画中,文武百官皆叩首行礼,申帝两手握拳掩在衣袖下,整幅画中,没有一双手露出来。
“可是本宫不懂,卫厂公教教我?”
——“不要别人,只有你”“我还以为,这张床有一半是我的了”“不要撤走熏炉”“卫厂公,你懂了么”“若是有人命都不要、也要救出本宫,本宫就嫁给他”“阿良……”
如果公主就是红莲居士,如果她明白他们在做什么……
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倏然升起,如山崩海裂,势不可挡。卫良蓦地转头,望向公主。
越长溪在面色冷凝的锦衣卫中间,眼波流转,红唇微动。
卫良下意识读出她的话。
——“你、懂、了、么。”
作者有话要说:欠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