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74章 厮守(终章 ) “姐姐,我来娶你了。”……(2/2)
不等虞清梧说什么,殿门倏尔被叩响。
闻澄枫松开扣在她腰间的手,虞清梧当即会意在她身侧正经坐好,而后开嗓问道:“何事?”
“启禀殿下。”琴月在外道,“尚服局送来了明日封后大典的凤袍与凤冠,殿下可要先试试?”
“叫她们进来吧。”虞清梧道。
十数名尚服局宫女陆续步入殿中,红漆盘上端放的琳琅华物顿时晃了虞清梧的眼。
闻澄枫则对此很是满意,笑道:“你们伺候皇后更衣吧,明日断不可出差池。”
他这一开口,对虞清梧的称呼已然更换,而后自己去到外间等候。
可孰料,他刚在外间的椅子坐下,棋秋与书瑶二人便投来惊诧目光:“陛下,您怎么还在这儿?”
“朕为何不能在这儿?”闻澄枫奇怪。
棋秋望了眼外边已经完全落下天幕的日头,说道:“这天快黑了,依着规矩,陛下您与咱们殿下今晚是不可以相见的,否则容易不吉利。”
闻澄枫反问:“不吉利?”
“正是。”书瑶回话说,“这也是尚仪局给奴婢们说的规矩,陛下与殿下先前不曾成过亲,是以明日的封后大典便是成亲吉日。如此一来,不仅是大典的礼仪得遵守,连带迎娶正妻的礼节也不能坏了。”
“既如此……”闻澄枫顿了顿,“朕等姐姐换好衣裳,瞧一眼就走。”
“这可使不得。”棋秋连忙道,“殿下试这套凤袍少说也得半个多时辰,到时候天色黑得透彻,陛下您是万万不能瞧一眼的。”她着重补充:“不吉利,损姻缘呐!”
虞清梧听着外间传来的声音,最后只余闻澄枫重重的叹息声与无奈离开的脚步声,不由自主抿嘴憋笑。
分明平日里是丝毫不信吉凶的人,却偏偏于这事儿上在意起来,心底微暖。
她今夜睡得早,为的是翌日天不亮便需要起身梳妆打扮。视线越过贴遍红喜的雕花窗,外头宫女太监踩着请晨曦光忙忙碌碌,各个儿脸上都洋溢着藏掖不住的笑容,引得虞清梧也嘴角上扬。
“殿下,最后再抿一抿这唇脂便好了。”琴月递来胭脂花片到她唇边。
虞清梧朱唇在花片上印过,琉璃铜镜倒映出的人比花艳。
棋秋最后扶正她的凤冠,望着镜中人脱口而出:“真该叫颢京城中那些成日争第一美人儿的姑娘们瞧瞧,咱们殿下才是倾国倾城的貌美,旁人连万分之一都及不上。”
“那是自然。”书瑶应和,又道,“但两位姐姐可不能再喊殿下了,该叫一声皇后娘娘。”
“是是是。”琴月与棋秋当即笑道,然后,三人一同下蹲行礼,“祝皇后娘娘与陛下永结用心,白头偕老。”
知道她们是在替自己高兴,虞清梧打开妆匣,从中拿出三支金步摇:“赏你们的了,晚些给众伙儿的赏钱也再多加一些吧。”
很快,喜乐奏响。
太监唱喊:“吉时到——”
虞清梧走出寝殿,侯在外头的是御前总管太监汪全,他行礼后道:“请皇后娘娘上凤舆。”
“凤舆?”虞清梧看了眼停在自己身前的顶绣七彩凤纹舆轿,“尚仪大人同本宫说的规矩,是要本宫从瑶光殿步步走至太极殿的,这凤舆……”
“是陛下不愿娘娘辛累,专门为您准备的。”汪全接话道,“陛下心里有您,可比那些死的规矩重要。皇后娘娘请上凤舆吧,一会儿该错过吉时了。”
虞清梧坐在凤舆上,应着一声高昂的“起——”,缓缓走出瑶光殿。
凤舆过处,两侧宫婢与太监皆跪,垂头三叩首。行穿道道宫门,至太极殿外,鼓声阵阵,鞭声踏踏,隔着舆轿垂落珠帘,虞清梧遥遥望见站在汉白玉阶下的,是她的心上人。
与她凤袍相映衬的龙袍着身,山眉海目,一如往昔少年郎。
在舆落的刹那,闻澄枫缓缓朝她伸出手来,黑眸晕开款款深情:“姐姐,我来娶你了。”
历遍艰难险阻,尝尽酸甜苦辣。
我终于娶到你了。
虞清梧将手交到他掌心,九十九级汉白玉阶由两人共同走过,受百官跪拜,看山河壮丽。
繁杂的授册礼节按部就班,仪仗与奏乐停在中宫椒兰宫外,而洞房内的事儿自也家家户户差不多,合卺酒潺潺倒满杯盏,三两滴溅出红酥手,在彼此相视笑意中入喉。
待到所有宫人都退下,屋内的烛火也暗了几分,两人同坐床榻边沿……
极短暂的犹豫后,是闻澄枫先启唇:“今日姐姐下凤舆时,伸手的动作,似乎有些犹豫啊?”
虞清梧眉梢微动,她似乎确实犹豫了一瞬,概是那晌觉得站在万丈光芒下的眼前人太耀眼,瞧得有几分恍惚,总觉得大梦成真,不胜欢喜。
但既然闻澄枫问起来,她故意道:“我这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闻澄枫奇怪。
“是啊。”虞清梧揶揄说,“为了给陛下时间,让陛下想清楚,是不是真的要娶我。”
“毕竟我脾气不太好,眼里容不下沙子。倘若陛下娶我做皇后,什么三千佳丽,什么各色美人,那便是想都不要想。纵然往后我必定有人老珠黄、姿容不复的时候,你也只能对着我这个老婆子过日子。”
闻澄枫听着她故作唉声叹气,便知这是在戏谑开自己玩笑呢,不甘示弱,遂也道:“那姐姐可也得想清楚了,是不是真的要嫁给我。”
“毕竟我的脾气比你更加不好,倘若长公主嫁给了我,什么白净面首,什么英俊少年,那便是看都不准多看一眼。纵然往后我必定有力不从心、当真不行的时候,你也只能陪我这个老头子吃素做僧尼。”
虞清梧随即被逗笑,双臂缠上他脖颈,一双眼睛不怀好意地往下放瞥动,目光若有似无透出些许质疑。
“那你现在,力可从心否?”
闻澄枫哪能经得住她这般拱火,在仲秋时节的夜晚平白生出无尽燥热,揽着她的腰肢将人放倒在床榻。
虞清梧头顶凤冠顿时歪了,他听见虚压在上方的男人嗓音低哑:“姐姐亲自来试试,就知道答案了。”
“那你可千万得卖些力。”虞清梧抬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脸,笑得张扬,“单就这身凤袍,我早晨便穿了一炷香时间才终于穿戴好,你既想要证明自己,解衣拆髻的活儿自然也就交给你了。”
她说完,双手收回,随意地摊在身侧两边,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闻澄枫喉咙微动,指尖当即触上她腰带。
虞清梧至今还记得,在望郡的头一晚,他是如何手忙脚乱,将一件春衫弄得皱巴凌乱也没能褪去,直叫初经此事的纯情少年郎急得满头大汗,憋得满脸通红,仍旧不得其法。
简单春衫尚且如此,更何况她今日身上的繁琐凤袍。
虞清梧断定闻澄枫不可能解得开,故意蔫坏地想看他嗔着凤眸手足无措,然后忍无可忍的样子呢。
可似乎幻想中的情形并没有复现,她瞧见的是眼前人游刃有余,别说一炷香,只约莫小半盏茶的时间,便甩手将赤红绣凤的锦袍丢到了屏风上。
虞清梧霎时震惊不已:“……你怎么?”
烛光映在闻澄枫笑意盈盈的眸子里,他没有说话,只垂望了虞清梧一眼,而后继续拆解她头顶凤冠。
微微愣怔后,虞清梧蓦地恍然,在心底暗骂一声:真是糊涂。
她忘了,如今自己身上这凤袍与凤冠皆是由闻澄枫亲自打样完成,还有谁能比他更了解其中细节。
失策,委实是失策。
只她懊恼的这么一会儿功夫,发冠也被拆掉放在一旁,可倏尔,虞清梧听见了一阵比步摇流苏窸窣更清脆响亮的金器相撞声,宛似铃铛之物。
不由得转头去看。
只见闻澄枫手里拿着两串金铃,不知是从哪儿摸出来的,握住她的脚踝便要戴上去。
虞清梧几乎瞬间猜透他的用意,下意识蹬腿挣扎。
“乖,长公主莫动。”闻澄枫指腹在她踝骨轻轻摩挲,薄茧刮出无限酥痒,惹得姑娘不禁蜷起脚指头。
下一刻,咔嚓轻响入耳,金铃圈住脚腕。
虞清梧再动弹,哪怕极其细小的幅度,也引出一连串铃铃响音。
而这声音仿佛牵动了她哪根不知名的神经,从来大方情爱不羞赧的人,这晌无端耳根发烫,脸颊发红,双腿与全身都紧绷着一动不敢动,唯独眼睛瞪圆好似受了惊的兔子。
“闻澄枫!你是个皇帝,不是流氓!”
望着她,他深吸气想,自己挺想做流氓的。
大概是每个人藏在骨子里的劣根性,想看心上人在自己面前流露出不同于在外时的模样,或脆弱易碎,或娇嗔依赖,都会使人格外兴奋。
前者,闻澄枫曾领略过一次,结果是望郡马车上抑不住心底冲动强吻了她。后者,闻澄枫在此时此刻也领略过了,冲动在疯狂叫嚣,灼得嗓子干涩,烧得血液滚烫。
他在俯身吻下去之前,说道:“那日荷风湖的画舫上,姐姐亲口答应我的。”
言讫,风花雪月与云雨春色便再不受控制。
“铃铃铃——铃铃铃——”
这一夜,龙凤对烛燃至天明,悦耳金铃响尽暧昧,月亮羞得躲去了云层后,桂花在窗外散着馥郁芬芳。
虞清梧偎在闻澄枫怀里,嗅着他身上淡淡龙涎香,沉沉入睡。
她做了一个梦。
梦境中的自己长了皱纹,身旁的男人生了白发。两人站在高墙上,望着他们的子女青出于蓝,登于庙堂之高,心怀天下与苍生,也觅得各自所爱,和鸣铿锵。
而功成身退的人,乘小船扁舟去往江湖之远,厮守他们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虞清梧清晨惊醒,望着头顶床帐绣制龙凤呈祥,良久才从梦中回神。
梵漓圣女可窥见自己与最亲近之人的将来,那是她和闻澄枫的来日。
她看见了。
倏尔眼眶翻涌起热意,她默默心想:母亲,您看见了吗?女儿如今很好,往后也很好,没有辜负您的心愿。
借着熹微晨光,虞清梧抬头凝望近在咫尺的人,温柔目光流连,描摹过他面容俊朗,是她深刻心底的模样。
倏尔,闻澄枫眼睫轻微颤了颤,嘴角也随之勾起:“姐姐,偷看了我这么久,还没准备好亲上来吗?”
虞清梧一怔,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来的。闻澄枫已经翻身虚压住她,含笑谑道:“那便由我来吧。”
音落耳畔,吻落朱唇。
————正文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