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4、见鬼了(1/1)
硝烟滚滚。到处是失魂落魄的士兵!所有人都在惊恐的喊叫,没头苍蝇一样乱跑。仿佛可以减轻他们的恐惧。山麓大营是如此的重要,以至于张艾将最信任的傅恩清放在这个关键的位置上,但他显然也没有做好遭到如此密集开花弹轰击的准备。陕西兵本来已经挖掘了躲避炮击的内壕,但他们的营地还是太小,当带着火星的炮弹在地上翻转打滚的时候,陕西兵避无可避,纷纷被炸得血肉模糊。剩下的士兵已经陷入崩溃,炮弹落到东边他们就往西边跑,落到西边他们就往东边跑,一片混乱。更多的人不顾一切的逃出大营,他们好似行尸走肉,身体被爆炸的火焰熏得焦黑,衣服已经被火烧的一干二净,痛苦麻木而扭曲的面容,一张一张的从张艾面前走过。
此时此刻,张艾知道只有自己站在炮火下,才有可能止住必败的战局。当他也爬上山顶,才发现局面已经无法收拾,所有的士兵都被打懵了,不是疯疯癫癫的状态就是吓得尿了裤子。无论傅恩清是鞭打还是谩骂,他们瘫软的双腿就是没办法站起来。即便是他亲手挑选的军官也是如此,张艾所选之人必定是道德高洁,敢死之士。但一个人敢死不代表他不害怕,当恐惧超过了生理极限,就是会两脚瘫软,尿路失禁,连他自己都没办法控制。对于没有经历过这种血火地狱的人来说,吓瘫是不丢人的。
当炮击停止,政府军三个步兵团如同蚂蚁一般向山上攀爬。金坷垃也曾想过整队前进,但山路崎岖无法保持队形,索性就放开了冲锋。张艾的帅旗出现在大营上时,差不多已经要当俘虏了。政府军三个团围攻,他手上只带了本部不到千人,加上陕西兵纵深比政府军多了一倍,线列宽度必然不足。
“生擒白袍者!”金坷垃放下望远镜,淡淡说道。
“属下这就传令!”
“好兄弟,你这种人才应该在战后发挥建设作用。”金坷垃自言自语道。
话音未落,政府军已经快冲上山麓了,炮火停止的极短时间内,步兵就要杀到,不给敌军转圜的余地。不过这种配合政府军并不熟练,加上还是仰攻山麓,炮兵难以判断停止炮击的时间,攻击部队刚到半程,炮兵就停止射击,然而这个时候离冲上山麓还有不短的时间。张艾反应过来了,接过傅恩清的防御,命陕西兵将壕沟外面第一道防御上的滚石檑木推下去。营墙已经被炮火彻底破坏,不具备防守价值,用来限制政府军行动的壕沟反而成了掩体,那些放在壕沟前面让敢死队推下去的滚石檑木也成了救命的稻草。
金坷垃一看就知道糟了。滚石檑木这个东西堪称历代兵家山地战必备神器,从春秋战国用到抗美援朝,只要石头滚下去,甭管你是重甲武士还是美国大兵,统统砸个稀巴烂。金坷垃幸亏没有采用密集横队,否则这滚木一下来,直接横扫一片,损失不知道有多大。
这石头带着漫天飞尘滚下,山坡上无处可躲,又看不清楚,这劈头盖脸砸下来,一带就一串。政府军士兵头破血流,四处躲避,攻势顿时停了下来。江边大营炮声骤起,刚刚还被政府军火力压制的陕西兵这个时候终于开始组织还击。这些火炮位于炮垒北面,而政府军水军和炮兵是加农炮,只能压制西南面。纵然强行开炮也只能盲射,效果非常不好。金坷垃见状命令臼炮转为对江边大营火力压制。
这道命令让张艾有了喘息之机。臼炮不同于野战炮,转换射击目标时涉及大量的计算。比如说本来射击山麓上的目标需要更多的发射药,而射击江边大营就要削减一点,具体用多少,炮弹延时多少都需要精确计算并提前做好准备,还需要校射。现在突然转换射击目标,光校射就需要一段时间,而且炮弹信管明显偏短,需要重新计算并设定时间。这项任务没个十几二十分钟根本完不成,这也是臼炮不可能用在野战中的根本原因,这反应太慢了!如果政府军能装备榴弹炮,情况会完全不一样,不过这已经是几十年后才发生的事,现在要解决炸膛问题技术上不成熟。
前面是滚石檑木,侧后是敌军炮火的射击,如果是寻常军队此时必生混乱。这两万政府军都是百战精锐,如此困境仍然非常镇定。在发起进攻之前,南面最难打早已成为共识。因为从这一路发起进攻的部队肯定要遭到夹击,政府军偏偏就能在这里摆上最精锐的部队。清军不能打,除了本身纪律涣散,更糟的是将领们都想着吃肉,没人愿意啃骨头。一旦局面不利就会有人逃跑,离心离德如何不败。
政府军并没有跑,而是躲在各种掩体后面,等着滚石过去。敌军火力稍弱,伏在石头、土坡、沟壑下边的政府再次跃起,发起进攻。这下子陕西兵可用完了滚石!尽管硝烟未散,金坷垃还是可以看见山麓大营的营墙已经被炸塌了两处,只要政府军越过壕沟,一定可以冲进去刺刀肉搏。这些可不是新兵,而是凶悍的钦廉兵,只要近身,任你三头六臂也是一个窟窿两头透亮。
陕西兵确实比一般的清兵顽强,这个时候仍然镇定的执行了军官的指令。他们以抬枪和劈山炮发射霰弹,又以步枪齐射补齐火力。政府军炮兵眼看两军接近,不敢射击,进攻部队又不可能携带抬枪这种东西,一时间光挨打不能还手。陕西兵一次抬枪齐射,这边就要倒下好几个,尸体翻滚着落下山坡,就像沉重的石头一样。劈山炮火力更猛,这种东西本身就是臼炮的变种,口径大,身管短,轻便灵活,一炮能打两斤铁子,遮天蔽日而下。把山坡上裸露的石头打得尘土飞扬,政府军士兵成片倒下,伤亡非常惨重。
金坷垃毫无办法,他既不能炮击,又没法让士兵快点冲上去。政府军军官尽可能组织士兵齐射,试图压制敌军火力,可对方有工事在,除非命中头部,否则是很难击杀对手的。你们这些步兵却暴露在旷野中,完全是活靶子。
撤退吗?金坷垃生出一丝念头。但炮击是很成功的!他已经看到不少敌军溃逃,这是山麓大营最虚弱的时候,如果放弃了,下一步就很难打了!而且岳漫步显然没有后退的意思。这个高地的意义大家都很明白,打下这里把陕西兵赶下去,安庆府唾手可得。现在是三个团打你千把人,人数素质都占优势,只要冲上去一部分就可以扭转局面。
政府军拿出了久违的血性,他们证明了自己并不仅仅是炮兵保护下打顺风仗的军队,而是敢迎着弹雨硬冲,用鲜血铺满胜利之路的凶悍王牌。
劈山炮打死一批,抬枪打死一批,滚石檑木砸死一批,只要还有一口气在,没有被轰死,射死,砸死的,接着冲!政府军一边齐射压制,一边攀爬超过30°的大斜坡,还要躲避随时可能出现的滚石,体力消耗非常大。但他们不能停下,冲锋速度如果减慢,敌军就有更多的时间装填。而且在距离对方这么近的地方减速,一定会遭到更为猛烈的打击!
政府军前赴后继,完全是摸着战友破碎的尸体往前冲。耳边是呼啸的子弹,脚下是翻滚的尸体,身边杀声震天,疯了一样的政府军士兵蜂拥而上,一步一步的接近。
大家都知道,最后的时刻已经到了。陕西兵放弃了残破的壕沟,也不寄希望于被炸成几段的营墙,而是列队准备反冲击。金坷垃微微一笑,赢定了!虽然伤亡惨重,虽然尸横遍野,但政府军还是逼到了山上,在这个距离上如果清军坚持躲在壕沟里开火,等我们冲上去就是从上往下突刺,任你武功再高也得被捅死在壕沟里。而放弃壕沟列队反冲,这是政府军的拿手绝活,两次齐射刺刀突击,上一次陕西兵一击而溃。
“长矛手在前?!”金坷垃惊呼。“糟了!”
只见陕西兵四线队列的前两批赫然换成了长矛手,他们蹲在地上,身后的火枪手举枪瞄准。政府军刚刚完成冲击,队列并未排列整齐,没有进行齐射的条件。这下子被人家抓住了机会!枪声爆豆一般响起,气喘吁吁的士兵在弹雨中不甘的倒下。他们已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陕西兵两轮齐射,长矛手跃起反击。长矛的长度远远超过刺刀,又是体力衰退的时候,政府军刺刀阵列不成,被占尽地利的敌军连续刺倒。他们没有办法,即便还有力气,也不可能拨开长矛反刺对方。在绝望中,政府军士兵本能的向山下跑。他们引发了连锁反应,眼看攻击没有希望,更多的部队加入了撤退的行列。
“命令撤退。”金坷垃冷冷的说道。
“可是元帅……”
“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