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18章(1/2)
好累。
光是晃的,人影也是。日头正毒,焦烤着她,在这条煤渣跑道上,跑到终点就能停下。围栏外阴凉处,乌压压坐着、站着一群人,看不清面容。不断有人从她身边跑过,轻盈的、自由的。唯独她,像被枷锁扣住双脚,沉重的、难以呼吸。
从后跑来的人撞倒了她。也因此得以停下。
可当她抬起头,一圈又一圈五官模糊的人,围着她,所有人的影子交织在她身下。议论、恐惧、窃窃私语,没有一个上前。膝盖渗出血,她感觉不到疼痛,却怎么也爬不起来。
起点的裁判高喊:“全部撤离跑道!”
一层一层人散去,她这才发现比赛已经结束,第二轮即将开始。
不要走,帮帮我。
喉咙里压着这句话,却如失语一般发不出声。
她看到裁判高举发令枪,起点线的选手在做预备姿势。
跑道上、艳阳下,只有她一个人。
等我,等一下。
她的意志命令自己往草坪处爬,速度很慢很慢。
为什么爬不动。
她紧张地回头再望一眼。
十米外的裁判,手中的枪头对准她。
砰。
明宵惊醒,眼前雾蒙蒙的,意识混沌。大约十秒,适应了黑暗,把方才的梦境与现实割裂开,想起自己在医院。
这里是姚云云的病房。
因为家属不在江曲,她不放心,交代了林素和明夕何后,留下来守夜。
薄被掀开一角,虚虚拢着,她不确定上前。
床上没有人。
按亮手机屏幕。三点十四分。
借着窗户外的月光,明宵拉开虚掩的门。走廊灯光明亮,空荡荡的,导诊台护士对着电脑屏幕,听见有人走来的动静,口罩上的一双眼盯着她:“什么事?”
明宵低声问:“32床的女孩,看见她去哪了吗?”
护士回忆片刻,指向右边尽头。
卫生间?
“谢谢。”明宵说。
两厢安静。
再抬眸,四目相接,护士眼中疑惑。明宵轻摇头,折返病房。这一等,又是十分钟,走廊静悄悄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敲击键盘一阵,又有脚步声来,护士抬头。
“怎么去这么久?”她从电脑前移开目光,“这时间厕所还要排队?”
“大半夜哪有人,就我一个。”同事重新戴上口罩,“洗了个脸,不想带妆。”
护士若有所思:“厕所没人吗?”
“你干嘛,吓我啊?”
语毕,两人同时抬头。
显示屏亮起红字,18号床在呼叫。
“我的。”同事绕出导诊台,“那大哥八成又是做噩梦。”
一道身影匆匆从眼前快步走过,朝着右边尽头的方向。
是刚才来问话的年轻女人。
女护士注视着女人的背影。
在这个小镇上,从来没见过这样一张面容,荒漠里夹带露珠的曼珠沙华,不合时宜,不可能出现,可偏偏就在眼前,鲜活地绽放在相遇的这一秒。
难道是——
护士眉心皱起,探身望去。
五秒后,女人从卫生间冲出来,直直跑进楼道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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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开天台的门。
天黑得如倾翻的墨,雾蒙蒙的云上,托着一轮月。
城市的夜总有灯火,不似小镇,可见星月。记忆中最静谧的夜晚,是夏夜的小院前,那时奶奶还在。后来,她在黑暗中目不视物,比谁都惧怕长夜。
明宵借着朦胧月光,在找一个身影轮廓。可天台就这么大,何至于藏不住一个人。
除非……
她颤着心,一步步往边缘走。看不见,脚尖踢到三寸高的水泥台,生生将她绊倒。身子朝下栽去时,膝盖又磕了一回。
疼痛上涌。
今夜的那个梦,也变得如此清晰。
她在赛场上跌得破皮流血,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扶她,“传染”、“得病”、“不干净”等字眼撞入耳中,如撒盐的利刃,在她的伤口上肆意割划。
是朱叶轻带着两个人冲进来。
明宵贴在这位身形娇小的老师背上,在她颠簸的步伐中得到解脱:“你是不是晕血?不用怕,老师陪你。”
当年的她,尚且有一个朱叶轻。
而如今的姚云云呢?
明晃晃的刀尖悬在头顶,如同站在这高楼,随时都会下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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