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Chapter3(2/2)
“有人给你一颗糖,就不哭了。”
“那时候花姨家,嗯,养了条……狗吧,打架特别凶。你动不动就在外头说,再惹我,就放花姨家的狗咬你!还真没几个人敢来欺负你。”
“还有一次,别人故意问,小夏,你的袜子怎么破了个洞呐,是不是妈妈不给你补?”
“你特别认真地说,不是,这样穿比较凉快。”
我忍俊不禁。
我小时候也太爱面子了吧。这话也想得出来。
就在这时,我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下意识回头。
“那谁”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趿拉着人字拖,手里拎着条串着草绳、活蹦乱跳的鱼。
他似乎看也没看我们这边,兀自拎着鱼去了后院。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他侧过身去时,嘴角有一丝压不平的微弯弧度。
十分可疑。
听自己的童年笑话是一回事,被一个不太熟、也不太友好的人听见又是另一回事。
我抿了抿唇,尽力调节了一下心态,说服自己佯装无事发生。
可能是方才听得太投入,这会儿注意力被抽离出来,我才感到炎热。
周遭让太阳晒得热气腾腾,哪怕待在屋檐下,也禁不住这一阵阵涌来的热浪。
一声声的蝉鸣,更是将这种夏天的意味加重。
昨天还没有这么热的。
山里的天气,真是多变。
“花姨,你热不热呀?”我问。
花姨摆摆手,“我年纪大啦,不觉得热。小夏昨天睡得好吗?热不热?”
我摇摇头,“睡得很舒服,您给我的电风扇也很好。”
“那个呀。那是陈……哦,那谁,要给你的。”
陈……“那谁”?
他姓陈?
为什么花姨说一半像是说漏嘴了一样呢?
还有,电风扇是他要给我的?
昨晚在房门口,他明明摆了张“欠我二十万”的冷漠脸,告诉我这是花姨的安排。
一个个问题从我脑海中冒出来,让我不知该先去细究哪个。
最后,我选择了最好奇的问题。
“花姨,您外孙,他叫什么名字呀?”
本以为会顺利得到一个答案。没料花姨的回答,却更让我感到云里雾里。
她看着后院的方向,摇了摇头,很遗憾的样子。
“他不让我告诉你哦。”
*
我本来想在第一时间联系宋佳咪,问一问她的看法的。
结果没想到,就这短短的几十分钟里,信号居然又没了。
关于信号,花姨完全不懂,让我问“那谁。”
彼时,他正在厨房后头的小院里洗菜。
后院砌了方半人高的水泥台,一半挖成池子,一根竹管架在上方,引了一池的山泉水。
从背影看去,男生的身材很是不错,背后的肩胛骨像是雄鹰即将展开的双翼,充满力量感。
“晴天信号会好一点,今天估计是基站维修。”他说。
我“噢”了声。
想问他电扇的事、不让花姨说名字的事。
可又直觉他不会告诉我。
过了一天,我才和宋佳咪联系上。
那时我午睡醒来,阳光刚好从云层里渐渐隐去,起了风,很舒服。
“那谁”和花姨都不在家。根据我这两天的观察,他们一个行踪不定,一个固定去棋牌室。
我一边讲电话,一边下楼。
宋佳咪和我倾诉了这几天的艰辛,我们一起得出了个“打工不易”的结论。
然后我和她说,我目前正和一位“大爷”同住。
“帅吗?”——这永远是宋佳咪最关心的问题。
我不得不点头,“帅。”
“和你男神比呢?”
“不是一个类型,不好比较。”
“而且重点不是这个,”我及时把话题拉回来,说,“其实我觉得,他对我并没有那么大的敌意,不知道为什么偶尔会不太耐烦。还有电风扇的事,干嘛不留名呢,学雷锋吗。”
“是很奇怪,一般不是都喜欢装好人吗?”
是啊。
难道他喜欢装坏人?
这是什么奇怪的癖好。
正这样想着,铁门那边传来一声响动,我来不及跟宋佳咪说一句挂断,瞳孔就“刷”一下放大——
一条黑色大狗撞开铁门的缝隙,汪汪狂叫着跑进来,它像是嗅到了陌生人气味,直冲我而来,露出的尖牙齿,像是要把我当场啃了。
只一瞬,我就看清它脖子上光-溜-溜的,什么也没拴!
被狗咬过的阴影一下子涌来,我连尖叫都忘了,下意识丢了手机拔腿就跑。
人在极度慌乱的时刻,会有些坑死自己的行为。
比如我慌不择路地爬上了围墙边的梯-子,却在踩最后一脚时踩歪,让它轰然倒地。
再比如,我下意识扔掉的手机,不偏不倚,恰好掉进了跟着进来的“那谁”手里。
他退后半步接住了手机,手指却不小心擦过扬声器,于是我在惊魂未定中听见宋佳咪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雪上加霜——
“这么神秘,忽冷忽热的,不会是想故弄玄虚吸引你注意吧。”
不会是想故弄玄虚吸引你注意吧。
故弄玄虚吸引你注意吧。
吸引你注意吧。
……
我整个人完全凝固在墙上。
如果可以,我愿意原地石化,做花姨墙上的一个“屋脊兽”,挨风吹遭雨打,也好过面对接下来的一切。
“江怀夏,”他顿了一拍,朝我看来,用一种“看不出你是这种人”的懒散目光将我上下打量,“你都跟你朋友聊些什么呢。”
这误会怕是大了。
我咽了咽口水,硬着头皮开口,“那个什么,别激动,我都可以解释。”
“行,”他转着我的手机,倒是很好说话,“你解释。”
这事解释起来也不难。
忽略我趴在墙上的动作,其实可以算一次镇定的发挥。尤其是,在院子里还有条恶犬巡逻的情况下。
“我也没说错吧,你本来就怪怪的。连名字都很神秘。”把憋在心里的话说完了,我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更重要的是,我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他对我,没有表面上那么多的敌意。
日头渐渐从云里出来了,晒在背上,隐隐的烫意。
我坐在墙上,低头看他。
他将手插着兜,散漫的站姿。“真想知道?”
我点点头,“你会说吗?如果要吊我胃口就算了。”我的好奇心还没强烈到被牵着走的地步。
他倒是笑了,随手摘了片蕉芋的花,红色的,细长条,叼在嘴中,恰有阳光照耀,他轻眯了下眼。
“我叫陈引,有印象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