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长条折尽减春风(2/2)
百里泧见此情状竟一时哑然,双手颤抖,险些扶不稳半倚在他怀中的女子。
虽未伤到要出,只是这羽箭的力道断不是普通射手可为,她此刻只是觉得整个右侧身子仿佛被人劈开。秦绾窈扯了扯嘴角,佯装云淡风轻地说:“如今流了这般多的血,自是不能浪费。”
示意百里泧将她向前扶去,见他不为所动。想抬左手去握百里泧的手安抚一下他,却有心无力,只好垂手扯了扯百里泧的袖口,道:“我断不会自伤。”
二人互相搀扶至血印虫密集处,并不停步。拉开百里泧按着她伤口止血的手,鲜血所及之处血印虫竟四散而去。
如此行至街口,方才还在地面密密麻麻的血印虫如今已是不知去向。
她松了一口气,抬头见他眸似云端星辰,唇若丹朱,随即眉开眼笑吟道:“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百里泧听言,环住她腰的手收紧,低头看向她。秦绾窈忽而收敛笑容,泫然欲泣,看着男子泪光盈盈道:“我疼。”
百里泧和秦绾窈二人方才走至街口,就见前往一队身着红色禁军衣着的骑兵穿街行来,走近一看,领头人正是德辉殿总管、御前掌事太监许仁。
“奴才见过世子、郡主。”许仁下马至二人跟前,满面堆笑,似是未见其伤痕累累,宣旨道:“圣上召见,请郡主随老奴回宫吧。”
“驾!”只听一时无声的街上传来车马急驰的声音,众人回头,见一黑衣侍卫立于车驾上,挥鞭急驰而来。眼见马车要撞上禁军队伍,却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禁军急忙向两侧退去,许仁身手不似习武之人敏捷,慌乱之间竟摔了个跟斗。
晋归驾马车及时停在了二人跟前。“放肆!”许仁大骂,“哪里来的狂徒竟如此胆大包天,竟敢冲撞禁军!”
“来人呐!将这狂徒给我抓起来!”许仁呵令道。
随行禁军听了命令皆亮出武。一时间风声鹤唳。
秦绾窈方才要说话护着晋归,便见百里泧摇头示意,听他说道:“郡主受了伤,要回卫国公府。”话毕令晋归扶着秦绾窈上车,一时间禁军无人妄动。
“圣上召郡主回宫,自是有太医候着。”许仁见秦绾窈上了车,便下令禁军将马车团团围住。
“晋兰,将他们都留下吧。”百里泧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许仁,接着说:“留一张嘴,回宫复命。”
百里泧话毕,转身上车。十二个身着黑衣之人从天而降,须臾之间禁军应声倒地。许仁眼见倒地的禁军颈部皆有一细长的致命伤口,此时已是腿软,强撑着对百里泧尖声道:“定国王府胆敢如此大逆不道!”
“定国王府的人都已死绝了。”马车内传来百里泧平静的声音。
“你…”许仁一时惊怒,说不出话来。
“聒噪!”透着些许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一身红衣的晋兰从不远处的屋檐上飘然而至,形容似芍药,眼波流转,美艳不可方物。
“你是何人?”许仁问。
“你爷爷!”红衣男子话毕翻身上马,吩咐道:“将他扔回去。”又回头对着马车里的百里泧喊道:“韶州诸事皆已妥当。”便纵马离去。
晋归驾马车前往卫国公府,车里,百里泧看向秦绾窈问:“可有疑惑?”
“有。”秦绾窈因失血过多面色有些苍白,喘了一声,勉力说道:“我好像,**了。”
话毕,整个身子软软倒向百里泧。
“晋归,回王府!”百里泧探了探她的脉息,只觉得虚浮异常,再看向怀里的人。面色苍白,唇色却赤若丹朱,整个身子滚烫如火。
百里泧一时间怔住,转瞬间又收紧了抱住秦绾窈的手臂。
许仁连跪带爬跪在百里雍面前,声音颤抖着回禀事情原委。
“他真的这样说?”百里雍似是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话,又自言自语般重复道:“定国王府的人都已死绝了。”
这一晚,同样的话,他听了三遍。却一次比一次更令他惊心,于心中埋藏了多年的辛秘隐约破土而出,与随之压抑已久的恐慌,便如同藤蔓般疯长。
“于琅…于琅呢?”百里雍似乎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般,问道。
许仁见此,虽是惊魂未定,但也稳住声音回道:“郡主受了重伤,并未言语。”
百里雍死死盯着许仁,问道:“她可有阻止百里泧?”
“并未。”百里雍听了许仁的话后,竟不顾帝王威严,颓然坐到了身旁的椅子上。
许仁不敢抬头,只得敛声屏气降低存在感,只怕帝王一怒人头落地。
良久,百里雍似乎是做了决定,声音不复之前的犹疑,对外命令道:“召,右相。”
柳嬷嬷脚步匆匆走入内室,附皇后耳边道:“右相入宫了。”
皇后看着铜镜中的人,长叹一声,随后将妆奁的暗层打开,拿出一封未署名的旧信交给柳嬷嬷。如释重负的语气说:“夫妻之情、兄弟之义三十载,到底还是走到了如今。”
柳嬷嬷听言跪地行大礼,悲惶道:“娘娘三思啊!”
皇后摘下头上凤钗,放入方才取信的妆奁里,双手扶起柳嬷嬷,“去吧,交给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