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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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洗漱好,符衷已给他买来了早餐。烤三文鱼切成块状摆在盘子上,符衷说:“这是我认为这一片最好的三文鱼,又鲜又嫩。柠檬还是洋葱?”
“柠檬。”季掂起帕子揩了下手指上的水珠。
符衷把柠檬汁挤出来洒在鱼块上,蘸上清新的酱料后分到季面前去。季拿起勺子切了一块鱼肉送进嘴里,他对这个味道表示了赞赏。
“你在看什么?”季喝了一口牛奶,“奶怎么这么甜?你加了多少糖?”
“不是糖,是蜂蜜,比糖甜一百倍。”符衷说,剥了几颗白方糖放到他盘子里,“今日头条新闻说盐城监狱出事了,时间局的论坛里热火朝天地讨论这事,据说公共信箱一小时内就收到了一万封市民来信。”
季剥开糖纸,心不在焉地将方糖含在嘴里慢慢化开,随口问道:“出了什么事?”
“国家一级重犯自杀未遂,保外就医了。”符衷说,他翻看了一下网页,“犯人的名字好像叫唐霁。”
季拿着勺子舀杏仁冻的手顿了一下,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符衷没察觉到他的这个小动作。季松开手指,不言不语地抬了一下眉毛,舌头搅着糖块在嘴里滚了一圈,然后他把糖块一次性全部咬碎了。
第46章狱血尚腥
勺子碰到了碗壁,杏仁冻季一口都没动。糖被咬碎了,益发甜起来,沁得季心里发慌。符衷见他不吃东西,以为是早餐不合胃口:“想吃什么就告诉我,我去买,现在去也来得及。”
“没事。”季摇摇头,轻飘飘地把帕子拿过去擦了下手指,“我嘴里还有糖,等我把这块糖吃掉。你吃你的,甭管我。”
符衷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季冲他笑了笑,然后点点头,好打消符衷的疑虑。符衷见他这样,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捏着瓷匙抿了下嘴唇:“如果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尽管就跟我说。”
季嗯了一声,未作他言,默默地靠在椅背上注视着符衷低下头去继续切着盘子里热气腾腾的馅饼。馅饼里头包着梅子果酱,季闻见了甜丝丝的果酱香气,他在这香气里陷入对无尽曩昔的回忆之中。他眼前出现了很多人的脸,旋即他们就变得模糊;还有热气烘烘的板房、凝然不动的紫色烟雾,薄荷与马合烟的清香穿过重重雨林重又找上了他。
两人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但彼此都不说话。符衷再草草浏览了一遍新闻,就把手机关上了。他忽然没什么胃口再把馅饼吞下腹去,一种难以自抑的郁悒和伤怀让他心间如针扎一般疼。
符衷和季想着的是截然不同的两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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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的医疗中心里,季眼睛受了伤,用防护带将双眼保护了起来。符衷站在床尾,默默无言地帮着医生把季扶起来,让他靠在床头的软垫上。病房里拉着帘子,但这种地方拉不拉帘子都是一个样的。一束新换的花安谧地摆在床头,才有人进来给它浇过水,此时正散发着甜甜的香气。季搭着手长久地靠在枕头上,即使符衷与他相隔不过几十厘米,但仍旧无法感受到他的目光。
符衷走到床边去,没有发出一点儿声音。他缄默不语地守在季身边,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想触碰到他的皮肤。季忽地转过脖子面向他,却以为是朱过来了,开口问道:“医生?”
朱正立在符衷边上,闻言先去看了看符衷的脸色。符衷一声不吭,侧身示意朱上前去,再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朱懂他的意思,装作若无其事地翻开体检册,好心地弯腰告诉他:“体检结果出来了。”
“我怎么样呢?”季看起来像在笑,“我是不是要考虑去收一条可爱的导盲犬了?”
“别这样,三土,站起来,别把自己的命当草!”朱说,“身体恢复得不错,烧伤的地方都在愈合,包括你的眼睛。一切都走在正轨上,你这辈子还没完呢,世界正等着你去探索。”
季把手撑在鼻梁上,嘴唇细细地颤抖起来。他深深地收了一下脖颈,藏在皮肤下的骨头都被这一收突兀地凸了出来。他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符衷隔一段时间来看望他一次,每次都在担惊受怕着,当看到季整个人都大变样之后简直让他心惊肉跳起来。季放下手,摊开了,哽咽着说:“我不想再回去了,我夜夜都做梦,梦见他们,但他们现在在哪儿呢......”
符衷光是听着他的声音,眼眶里就涌上了泪水,他不敢出声,忙抬手把热烫烫的泪水擦掉。朱合上体检册递给符衷,扶住季的肩膀:“好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不要为其感到惋惜。”
符衷低头看了眼册子里的报告单,看到了季的心率、视力,以及烧伤的恢复情况。朱拍了拍季的肩膀,回头把册子要了回去,塞进自己的文件里,打算出门去了还有很多病人等着他照看。季突然放下手抓了抓身旁的被褥,摸索着要去床头柜上拿东西:“给我水杯,我要喝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