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1/2）

顾亭匀带着人去救老太太的路上,又开始下雨。

他心急如焚，因为上游的河堤随时都可能决堤，虽然他们计划的是牺牲梁家村,但只是牺牲这一块地，绝对没有想牺牲任何人。

在生命面前,其他的都是小事。

他拼搏好几天,腿都疼得肿了起来，为的便是能让活着的人都不要再出什么意外。

等顾亭匀找到那老太太家，果然，老太太死活不肯走。

顾亭匀也不跟她废话：“绑起来带走！”

老太太十分难缠，谁敢碰她她便脏话连篇,去咬人，掐人,因为她年纪大，一般人不敢对她怎么样，因此大多都束手无策。

顾亭匀懒得跟她废话,直接让人塞住了她的嘴,捉住双手就捆了起来。

“带到城里安置起来,不许她到洪水多的地方！”

可谁知道几个人才把老太太带到门口的小路上,老太太忽然吐掉嘴里的步，伤心至极地哭了起来：“官爷！你们要捉了我去，也不是不行！可得让我拿一件我孩子他爹的遗物啊！他死之后,我只留了他一件袍子，我每晚都要抱着他那衣袍才能睡得着啊！官爷，求求你们了！若是不拿着那衣袍，我还不如死了！”

见她这样，顾亭匀倒是有些动容。

他知道这老太太的心情,当你非常爱一个人的时候，的确是会有这种绝望的心情的。

最终，顾亭匀让人折返回去拿那老太太所说的衣袍。

但谁也没有想到，几个人拿到衣袍之后往前走了没几步，前方便有一道恐怖至极的洪水席卷而来。

几个人都目瞪口呆，赶紧掉头就跑，但他们跑的速度没有洪水快，顾亭匀的腿越来越疼，跑着跑着，竟然有些体力不支。

几个随从自然要先救他，顾亭匀却命令他们照顾老太太。

“把她带走，本官……自会跟上！快！”

他这样说，旁人也不敢不听，等官差们逃命似的带着老太太到了稍微安全些的地方时，回头就看到顾亭匀正在洪水里趟着，彰武急了，奋力游过去抓住顾亭匀。

“大人！您可是腿伤又犯了？属下带您出去！”

水势越来越大，顾亭匀腿伤钻心地疼，他想坚持下去，却已经快没力气了。

彰武身体要好一些，但连续在洪水里泡了那么多天，顾亭匀知道彰武也很累了。

他们的手脚全部都泡得烂了，自顾不暇了。

洪水中，彰武在拼命地去抓顾亭匀，可顾亭匀却只是用尽最后的力气喊道：“别等我……告诉她，别等我了……”

他尽力了，这一次，他希望她不要再等他了。

这一生，他带给她的都是困苦。

兴许，原本就是陆回更适合她。

*

顾亭匀被洪水冲走的消息很快就被人快马加鞭送回了京城。

在顾亭匀出事之前，无人敢把真正的洪水情况告诉皇上，可现在顾亭匀出事了，就算皇上怪罪，也可以都怪罪到顾亭匀头上，便有人把真正的情况说了出来。

“大雨下了一个月，寻常的村子里，洪水高到能淹没人的头顶，顾大人去了之后尽力疏通了一些河道，救了不少的人，他被洪水冲走也是因为救一个老太太……在顾大人被洪水冲走之后，洪水沿着梁家村一带汇入了洪河，青州水势退了不少，如今雨也停了……只是，顾大人没有消息了。”

皇上扼腕叹息，他原本就是很看重顾亭匀的，当初就是没有人愿意去，才让顾亭匀去的，可怎么也没有想到，水势会这么大，顾亭匀会出事！

知道消息的时候，兰娘正在李贵妃殿内给她诊脉。

听着太监让她节哀，兰娘一愣：“什么节哀？”

那太监有些心虚：“顾大人……被洪水冲走了，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消息了。只怕……”

兰娘脑子嗡嗡的，旁边陆回担心地看着她，下一刻，兰娘站起来像是要往外走。

太监拦住她：“顾夫人，贵妃娘娘的病情如何了，您还要同太医们……”

兰娘心口猛跳，她看着太监的嘴巴一张一合，甚至耳朵里都听不到这太监是在说什么。

下一刻，她回身看看陆回，再看看半躺在床上的李贵妃，忽然就觉得嗓子眼一阵腥甜，猛地吐了一口血！

兰娘身子一软倒在了地上，陆回赶紧地冲过去，李贵妃惊得不行，让宫女把兰娘扶起来去休息。

等陆回给兰娘一把脉，这才知道她已经怀了身孕。

陆回有些意外，再想到这些日子为了李贵妃的病情来回地奔波在宫中与顾家之间，他心中忍不住心疼。

兰娘是受惊过度才吐了血，很快就醒了，但醒来之后却又跪在地上求李贵妃。

“贵妃娘娘，您的身子这些日子已经好转了不少，臣妇已经同太医们商量好了接下来的药方，您只要按照药方来吃药应当就没有问题。臣妇，臣妇可否去青州一趟？”

她的匀哥，竟然真的出事了！

李贵妃与兰娘接触这些日子，心里很是喜欢兰娘，她觉得作为一个女子医术能这般了得实在是不容易，而顾亭匀与兰娘之间的感情也让她很是艳羡，更是生出来无限的勇气。

有先例在自己面前摆着，她就觉得自己肯定还是可以活得下去的。

李贵妃点了点头：“我自然愿意，只是你定然要注意自己的身体。若他真的没了，你也要节哀。当然，我还是希望他能好好的，我希望你们夫妇二人能幸福一生。”

兰娘含泪从宫中离开，赶紧把淞姐儿送到阮家，没忍住抱着她娘宋氏哭了一场，这才启程去青州。

她去青州的事情并未告诉阮家人，自然是怕他们担心。

因为有身孕，兰娘不敢大悲大喜，她告诉自己，顾亭匀只是被洪水冲走了，定然不是不在了。

洪水退了之后，瘟疫会肆虐，她前去是帮助预防瘟疫的。

她才不是要给他收尸，若是他不讲信用死了，她对着他的尸身也要狠狠地辱骂一番！

一路上很是着急，兰娘到了之后见到彰武，眼看着彰武眼圈儿都红了，瞧着像是快哭了，兰娘没忍住说：“洪水快退完了，你这样子是闲的没事干吗？赶紧地多找些石灰与艾草，一定要预防瘟疫！”

彰武觉得怪异，他当时看着那洪水是真的觉得大人不会回来了。

可瞧着夫人怎么会是这样？

见他不动弹，兰娘心中发酸，还是说道：“见不到他人，我就不信他死了，更何况，他根本不会死，他是个什么人，你最清楚了！”

他知道她在等自己。

彰武吸吸鼻子：“夫人，属下知道了。”

去找顾亭匀的人始终都有，但附近还真的没有找到他的踪迹。

洪水一日日退下去，兰娘白日里带着人去找顾亭匀，到处都找，找得累了，回到城中便是给人看病。

好不容易回到屋子里休息一会儿，她忍不住对着肚子说道：“孩儿，我的孩儿，你爹在哪里？你爹究竟在哪里？”

她忍不住落泪，再拼命地忍下去。

顾亭匀消失了二十日，这二十日，许多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亲人。

有的找回来的是活的，有的则是尸体。

朝廷派来的人个个都在忙，忙着救灾，抗瘟疫，但最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了。

太阳也出来了，四处都燃着艾草，洒了石灰，白酒等杀毒的东西。

兰娘拖着疲惫的身体来来回回地找顾亭匀，所有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可就是找不到。

越来越多的人都来了青州，有朝廷派的，也有自发来的。

比如陆回，因为李贵妃病情稳定了也好转了，陆回也向皇上请求了来青州帮忙，他医术好倒是也很适合此时来帮忙。

孙荷风也来了，她自打被兰娘治好病之后便对兰娘带了一种很复杂的情感。

此时听闻顾亭匀被洪水冲走，她心中残存的感情在耸动，忍不住也跟了来。

知道没人找得到顾亭匀，孙荷风心里有些难受。

她原以为兰娘也会难受的，可街上几次遇见兰娘，她发现兰娘并不难受。

那女子走在街上，一脸的匆忙之色，似乎在忙很重要的事情。

孙荷风跟上去，就听到兰娘在吩咐旁人。

“今日再去找，去梁家村后面的山头找！还有，城中燃烧艾草的地方一定要检查仔细，不只是人多的地方要燃烧，人少的地方也要烧，每日都要挨个检查是否有发热拉肚子的人，若是有便立即告诉我！”

随从们都对她很恭敬，看着兰娘这姿态，孙荷风有些羡慕。

这根本不像是一个闺中妇人的行事风格，那样子，倒像是也顾亭匀有些相似。

而几日下来，最让她不太苟同的是，兰娘压根不觉得顾亭匀会死。

她不死心地一次次去找，即便是同样的地方，也要来回地找。

那翻来覆去的样子，让人都觉得她是疯了。

洪水把人冲走了，杳无音信，这么多日过去了，除了死了还能是什么？

孙荷风一下子就想明白了，这兰娘对顾亭匀的爱的确是她比不上的。

她做不到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相信顾亭匀还没有死。

起初，只是孙荷风这样认为，一个月后，青州水灾彻底稳定下来，瘟疫在陆回与兰娘的预防之下并未发展起来，官府安置好灾民，可怕的一段经历总算要过去了。

许多人都回归到了正常的生活中。

天空不再总是下雨，每天当太阳升起来的时候总让人感觉到了新的力量。

顾亭匀像是彻底消失了，没人找得到他的踪迹。

有人为顾亭匀流泪，甚至有人看到顾亭匀的随从彰武红着眼哭。

因为青州的事情要解决了，许多朝廷派来的官兵都要回京了，可顾亭匀回不去了。

谁提到那位顾大人不伤心？

只有兰娘不伤心。

她一日见不到顾亭匀，便不相信他死了。

她开始沿着那洪水下去的方向去找，沿着洪河两岸的村庄一个个地去打听。

这一打听便是两个月。

她带着身孕，肚子已经开始鼓起来了，毕竟月份越来越大，都已经五个月了。

起初兰娘受不住这样带着肚子还要各处奔波去找人，但后来倒是也习惯了，时不时地还摸着自己的肚子与孩子说话。

“乖孩子，你爹定然还在等着咱们呢，咱们一定要找到他好不好？”

所幸，彰武以及另外几个随从一直跟着她，保护她。

她要找，他们也二话不说地陪着她找。

洪河两岸所有的村庄都见过这样一个妇人，她长得漂亮，气质温婉，遇到人便带着谦卑地姿态问：“您有没有见过一个身量这么高的男子？不久之前被洪水冲走了，那是我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