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细雪白茫茫(3/3)
而后,李显复位,继用神龙年号,降周旗,改复国号为唐,将神都改为东都,宗庙,社稷,陵寝,百官,旗帜,服侍,文字悉数恢复至高宗皇帝时期,恢复老君玄元皇帝称号,不再信奉佛教。
此等改弦易张,开天辟地的大事,凭李显一人,但有五王辅佐,又如何能够成事,其中自然少不了在洛阳扎根多年的太平公主与相王李旦的影子,二人助皇兄登基有功,前者加封镇国太平公主,后者加安国相王,授同凤阁鸾台三品,拜宰相位。
神龙元年十一月,叱咤大唐数十年风云的一代女帝病逝上阳宫,李显为其上谥“则天大圣皇帝”,与天皇大帝李治合葬,武周的传说逐渐淹没于黄土尘埃之中。
神龙革命的元勋五王,太平,相王等皆为开国功臣,权势一时无两,震动朝野,反倒是受他们扶植登基的皇帝李显受到掣肘,四处不得志,尤是五王居功自傲,时常骄横,为李显不信任,皇帝便在此时,将跌落神坛的武氏遗留再次重用,令自己的子女与武氏后人结为姻亲,武氏一族本忐忑万分,未曾料到时来运转,受新帝宠爱,世事当真莫测难料。
尤是几年之内,一众群臣子孙趁着武曌年老体衰,精力不济,将她从帝位上扒拉下来,还政李唐,然而李显暗弱,优柔寡断,对内不可压制权臣,对外不能治理百姓,江山非但未曾稳固,反倒愈发颠倒糜烂,两都便成了四方势力倾轧比斗的修罗场。
倒是临淄王府内,李隆基大摆庆功宴,与自己的属官,幕僚推杯换盏,好不愉悦。
“臣等恭喜临淄王,恭喜相王殿下,这神龙革命一劳永逸,殿下居功至伟啊。”王府内的谋士无不出言贺喜。
“哈哈哈,此乃天意之举也,武氏不仁,为世人不齿,天地终究要归于李唐,我与父王不过推波助澜罢了。”
稀碎腐朽的夜里觥筹交错,王府内的幕僚良俊嬉笑怒骂,打碎了许多精致器皿,李隆基呵呵一笑,将斗大的酒坛子推盖一掀,酒水溢流四地,将大殿化为酒池,许多人四仰八叉,与歌女打闹,躺在酒水里不愿起来。
唯有隐匿在角落里的薛怀义不为所动,半只玄铁面具遮住下半张脸,深邃而又冷淡的眼睛注视堂前一切,注视这纸醉金迷的临淄王府,曾经他也像倒在酒池内的年轻良俊一般放纵过,只是自从那一锥砸破脑门之后,所有的享乐都随着痛彻心扉的一刀烟消云散了。
而今他有更大的抱负。武曌驾崩,化为黄土,他可以放下,可武攸宁必须要死,要让他尝尝自己生不如死般的痛苦,若是可以的话,他还要手刃更多的武氏后人,以泄滔天之恨。
“你不去,快活一下么?”
“小的要戍卫殿下安全,不敢放纵。”
李隆基像是想到什么,看了薛怀义平静的眸子片刻,又回头望望迷醉的众人,淡漠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出门向庭外走去。
春日的凉风触之微寒,拂过山丘,十分清爽,可却不及眼前之人撩人心弦。李枺绫穿着单薄柔和的衣裳,独自坐在庄园一角的望风亭上,背靠王府,不知在想些什么,那个角度,应该可以直直眺望到河北的方向。
在想家了么?在想清河郡了么?她像个小猫一样,蜷缩在这里,她总是这样,世人喧嚣吵闹时,唯有她独自一人,背对烟火,离得远远的。有道是清风拂山岗,明月照松柏,她这人一向恬静淡雅。
有时候我会心生疑惑,我究竟属于哪里,是像洛阳的王孙贵族一样,在酒池肉林中迷醉,是像父王与太平公主一样,在权势征伐之中沉沦,亦或是像她一样,生而避世,静若处子,远离杂尘。
“我在这里喝酒,你便在这里喝茶,你是看不惯本王么?看不惯本王…过着不思进取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