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细雪白茫茫(2/3)
“是临淄王殿下救了你…”见他痴痴呆呆,也不知是不是被那锥子砸坏了脑袋,李枺绫再次开口重复道,开门见山要他记住临淄王的好。
“草民谢过临淄王殿下,殿下大恩大德,草民牢记于心,没齿难忘…”薛怀义木讷说着,眼睛却是望着李枺绫怔怔出神,移不开分毫,哪里有半分感激临淄王的样子。或许在他心里,依稀记得临淄王是个被武曌幽居宫中数年的十几岁小孩,人小鬼大,懂得什么,定是眼前女子,是他奴婢,路过白马寺里,大发善心,救下了惨遭横祸的自己,而后将功劳推给主子罢了。
“我是戴罪之身,临淄王殿下他…”
“你要是一心一意为殿下做事,殿下怎会在意你的身份,况且曾经的…曾经的辅国大将军已经死了,而今被临淄王救下的,是他安插在洛阳城内的心腹。”
“对,曾经的怀义已经死了,若非小娘子…若非临淄王相救,哪里还容得到我这低贱之人活出第二条命。”薛怀义心思活络,就要挣扎起身,去靠近李枺绫,好好拜谢,肩头一转,扯动伤势,下身竟是传出一阵要命的疼痛,薛怀义大惊失色,伸手抓向下身,捏住粗布裤子,竟有些许血迹浮现掌心,片刻之间,惊疑,恐惧,怨恨,绝望数种神色在他深邃的眼眸中竞相流转,不知不觉间,已有细密汗珠渗出额头,坠落眉梢上了。
见他这般模样,李枺绫暗叹一声,将药碗一放,提起裙摆起身出门而去了,此间不给他一些时间,是消化不掉这等惨烈之事的。
李枺绫背靠柴门,望着白茫茫的大雪沉默不语,眼睑低垂,仰头眺望隐匿在飘雪之中的洛阳城,不知心中在琢磨什么,数息之后,身后屋子里传来一声痛苦嘶吼,声音穿透木门土墙与皑皑白雪,响彻数里,尖锐的痛苦惊得枯枝上的乌鸦为之胆寒,纷纷拍翅离去,不敢久留。
而后屋子内静悄悄的,没有半点声响,一片寂静,半炷香过去,庭院之雪漱漱下个不停,屋内动静依旧全无,李枺绫怕他想不开寻短见,拍门而入,却见薛怀义无精打采坐在床榻上,火炉将他落寞的身影拉在土墙上,拉得很长。
“怀义还未曾请教过小娘子尊姓大名。”
“免尊姓李,名枺绫,你的伤势很重,失血过多,需要静养,将这碗药喝了罢,我去城里采药,明天还会来的。”
“李枺绫…”
门扉哐当关上,薛怀义手捧温热的陶碗,目送佳人离去。一滴浊泪滴落在本就浑浊蒙蒙的药水里,将它搅得愈发稀烂。薛怀义喝下一大口,药水十分苦涩,咽得舌苔发干,不知是百味草药之苦,还是心伤泪水之苦。
风雪之夜愈发壮阔,天地白皑皑一片,昔日宠盛一时,为陛下厚爱的俊俏僧人如今蜷缩在白马寺一角的山林草屋内,过着粗茶淡饭,不为人知的苟且生活。薛怀义心头时而悲苦,时而气愤,时而绝望,时而落寞,一想到自今以后,不得正面示人,不得出现在武后的眼线里,且下身空空如也,凉嗖嗖的冬风一吹,几乎蚀骨,便想一头撞死在石柱上。
只是李枺绫按时出现,为他带来苦涩的草药,为他铺上厚实的棉絮,还有新的大铜炉子和干柴茅草,整个天地间,唯有李枺绫给了他绝无仅有的温暖。每日如此,一个月了,皆是如此。
二人多是沉默以对,鲜有话语,李枺绫只是心生惭愧,将李隆基落给他的罪算在自己身上,李隆基欺骗了他,让他对武氏恨意更浓,实是有些伤天害理了,便想尽些善心,替临淄王降些罪孽,仅此而已。可她却不知,薛怀义每日受她照顾,早已将她当做了人世间唯一可以留恋的人。
尤是薛怀义伤势渐渐好转,李枺绫来得便也愈发少了,而后薛怀义改头换面,整日披着一件黑袍,蒙住面颊,从张扬跋扈的宠臣化作阴森诡异的死士,无人知晓临淄王藏了这么一手底牌。薛怀义拜入李隆基门下,与他见了一面,临淄王十分喜悦,以烈酒为他庆贺,至于薛怀义潜藏着几分真心几分假意,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春去秋来,白驹过隙,一晃七年过去,临淄王长大成人,在上阳宫受弱冠礼,英姿勃发,才气过人,再不是曾经青涩懵懂的舞勺之年了。
神龙元年,武曌八十有二,神都洛阳爆发了自女帝登基十五年来最为动荡飘摇的大事件,以宰相张柬之为首的“五王”势力发动兵变,诛杀宠臣二张,逼迫武曌退位,武曌心知大势已去,一头栽倒床头,一病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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