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回 天威不测反目成仇 枢臣用谋釜底抽薪(3/4)
“坐下,慢慢说。”岳钟麒个子比年羹尧矮着一头,却是浑身精悍之气,呵呵笑着替年羹尧斟酒,说道:“亮工兄去后不久就有旨意,叫钟麒来行辕代署。兄弟来这里是萧规曹随,一切按大将军制度办事,不敢丝毫走样。他们不来,是调走了,年兄不要错怪了他们——来来,吃酒,闲话慢慢叙。”年羹尧浑身一颤,刀子一样的目光盯着岳钟麒,喑哑着嗓子说道:“这杯酒慢喝。我如今最不爱听的就是‘闲话’。不过我还是想问问,东美兄,你怎么可以随便调本帅的将军?而且几个大将都调得干干净净?你调他们哪里去了?”岳钟麒黑红的脸膛油亮发光,呵呵一笑说道:“汝福是调到蔡珽那去了。魏之跃去了阿尔泰,王允吉调伊克昭盟,都已晋位将军。这是大将军西线大捷保荐的。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况且你想想,我岳钟麒怎么能有这个权?只有汝福一部调到了青海和甘西交界处,是我做的主,老仁兄,那边靠驿道边,背风向阳好过冬啊!你还是你的大将军,你既回来了,我也就脱卸了责任。想调回来,还是你一句话嘛。”
年羹尧听着,心中一阵阵发凉,此刻他才真正感到了恐惧和孤独无援。“不调一兵一卒”却调完了自己的心腹大将,自己还蒙在鼓里!他失神的目光看着岳钟麒,突然发出一阵鸮鸟夜啼般的笑声,端起酒来“啯”地一饮而尽,说道:“让我来猜猜看:大约这三个新都统都是东美兄大营里的人补过来的?或者东美兄的大营已经移进了西宁?九爷也许已被你请到川北‘过冬’去了?”
“亮工,你一条也没猜对。”岳钟麒含笑看着年羹尧,手按酒杯,活像用爪子按住老鼠的老猫,徐徐说道:“接替汝福的是湖广水师副将吉哈罗;王允吉部是甘肃布政使德寿;魏之跃部是云南布政使曹森——我一个人也没有往你大营里安插。九爷还在这里,我并不拘管,今儿身子不爽,兴许不来了——至于我,我只带了我的中军七百人来驻西宁,我的大营还在老地方——来!吉哈罗、曹森、德寿,你们出来,敬大帅一杯!”
岳钟麒话音一落,三个新都统应声而出,一个瘦得像麻秆,细长条身子上长着一颗橄榄脑袋,戴着起花珊瑚顶子,连孔雀翎子都没有,想必是吉哈罗;两个布政使却都身材短粗,还是三品顶戴。这样的人在年羹尧军里闭起眼也能成把抓,整袋装。年羹尧看看一个也不认得,见他三人行礼,只板着脸点了点头。三个新都统却是气色从容,一个个上来敬酒,又不卑不亢地退到一旁。吉哈罗一副公鸭嗓子,话说得却又响又重:“标下奉圣命来大将军麾下听命。大将军有什么指令,水里火里誓不皱眉!标下自己也知道貌不惊人,但标下不是窝囊废。康熙六十年平苗寨土司叛乱,率三十人深入苗寨,擒斩土匪七百余人的那个吉哈罗就是标下!”看来他因自己的尊范不出众受人欺蔑不是第一次了,所以开首便自报履历。年羹尧这才知道,面前这人便是被康熙称为“孤胆英雄”的“吉将军”,再细看这水桶似的两个布政使,也都是目不邪视坦然进食,毫无寒吝谀容,似乎也都不是什么善人。年羹尧这才收敛了轻慢之色,说道:“兄弟焉敢以貌取人!下头兵如果不好带,只管禀我,你们自己也要自爱,触了我的军令,我也甚是无情。请,这里借花献佛,与三位军门共饮一杯!”岳钟麒在旁笑道:“我这就算当面交代了。年大将军既回来,我那边营务忙极,还是要回我大营里去。今日此酒,既为大将军接风,也算为我饯行。来来来,我敬大将军一杯,我劝诸位兄弟一杯!”说着便起身,从年羹尧起挨次敬酒。
接官厅里气氛顿时活跃起来,年羹尧心绪渐渐好起来,既然岳钟麒肯退出西厅,兵权在握,别的事都好慢慢办。年羹尧也起身轮桌劝酒,与这些新部下一一殷殷寒暄,直吃到申未时牌,便觉酲然欲醉,说声“方便”,便离席出来,小解后从东厕出来,恰见允禟下马,年羹尧便笑道:“九爷怎么这早晚才来,席都要散了!”
“我在家预备后事,”允禟咬着牙说道,“预备我的,也预备你的!”
“九爷,我不明白你的话。”
“过几天你就明白了。”允禟嘿然冷笑,“你已经没了兵权。知道么?”
“九爷说的什么话。”年羹尧摇了摇发晕的脑袋,说道,“我还是大将军嘛!”
允禟一边连连冷笑,朝接官厅走去,下死劲冲醉眼迷离的年羹尧啐了一口,轻声道:
“韩信!”
年羹尧在西宁大将军行辕呆了三日,虎皮帅椅都没有暖热,就接到了雍正朱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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