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1/1)
至于广阳王娶崔氏令光,拉拢四姓助其登极,那是后话了。
如今想想熙宁帝一路走来必定多有不易,只这名姓一事便伏着许多波折。
“若非朕另得皇祖父青眼伴驾于其侧,如今不知是何光景。这一切悉数是朕一手挣来的。”元猗泽倾身向王元朗,“自朕继位以来多发天子之兵,以至国家空虚众庶诽谤,这些亦是朕不予辩驳尽数认下的。”
“这是朕的命,亦是大昭的命。”元猗泽沉声道,“元朗先生,你看懂了你先人的命数吗?又是否看懂了自己的?王谢风流烟消云散,南朝繁华不过纸醉金迷。自先祖柘哲拓跋氏到立昭朝之鼎的元氏,朕的祖先只知挥鞭长驱战死不退,与凭一江之险希图划江而治偏安一隅的懦夫截然不同。朕亦如是,何况朕身上一半的血脉来自南朝,便不得不竭力而为不留余地。”
“反倒昔日言‘戮力中原’者,多少人甘心做了楚囚?其中,便有你王元朗的先人。”元猗泽冷笑道,“朕有妄动刀兵妄施贪欲之罪,却实在做不来清谈自笑的安乐人。”
元猗泽这番话说完,王元朗默了半晌而后笑道:“得陛下坦言心迹,王某三生有幸。其实似我们这般酸儒迂论是难入陛下眼的,陛下今日要同我谈的依旧是太子殿下。”
元猗泽“嗯”了一声:“同为人父,心思大体相当,你应当都明白。他是朕之嫡长子,聪慧明秀有贤君之相。父慈之心于他最甚,朕不忍他有丝毫损伤。朕看他是无一处不好的,却不知你们如何看他。他监国已久,施政种种你们都看在眼里了。如今人亦在近处,你可好好瞧瞧。”
王元朗捻须摇头,又缓缓坐下:“我已是老朽,难知其后数十年事。”
元猗泽蹙眉道:“会有什么不妥?太子是朕正妻所出,母族为中原第一世族,幼时即为朕亲加鞠养,出身人才和品德无一不佳。”
王元朗思忖了半晌,起身走到元猗泽面前头一回屈膝行礼道:“有道是‘连城易脆’。”
元猗泽正要拿起茶盏勉强喝一口,手忽然顿住,听王元朗道,“陛下爱子之心老夫望尘莫及,太子行之坦途实在太过顺遂,所谓‘福祸相依’……”
“砰”得一记锐响,是元猗泽将茶盏重重砸下,他猛然起身道:“他是储君,是未来的天子,福祸所系怎可与凡夫相提并论?”
王元朗神色未动,元猗泽察觉自己的失态,缓缓坐下道:“他也不曾一路顺遂,谁都有自己的难处,朕不例外,他亦如是。”
他望着门外栽着的那棵枝叶繁密的桂花树道:“他有他的难处,是连我都不能成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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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三恪:周朝新立,封前代三王朝的子孙,给以王侯名号,称三恪,以示敬重。
第54章
等元猗泽回到自己的住处,董原已排好了各色餐点,并喜滋滋地启了茶器。元猗泽一闻味道,感慨道:“如今我想吃上自己可心的茶,得靠儿子供养。”
“当年赵武灵王遇沙丘之乱遭二子围困,最后生生饿死。比之他,我倒还算不错。”元猗泽漫不经心地舀了一口粥,又觉得没胃口,对董原道,“王元朗其人好生招人厌烦。”
董原一时不知道主上说的是王浑这老头哪一处讨厌,附和道:“正是,什么保守……”
“我哪里说那个!”元猗泽连忙打断他。
董原替他挟了小菜,笑道:“那又为何?陛下是从来不管他们那些酸话的。”
元猗泽想了想又叹了一声:“他肯直言已是难得,我没必要去同他计较这个。太子呢?”
董原站在茶桌前执着铜勺挑了些茶叶,一边回道:“方才出去了。刘诩一干人等昨日都坐实了通匪之事,会稽郡守崔篪连夜赶来主理此案。刚来禀的,殿下便出门了。”
元猗泽搁下粥碗,蹙眉道:“这等小事他还要亲自过问?”但随即他又明白过来,“罢了,他不想同我呆一处。阿董,昨日太子可有异常?”
董原停下手,转身面向他正色道:“陛下是何意?”
“昨夜你扶禅师进屋,他留在院子里同我说想叫我回去,他要往江湖去。”元猗泽奇道,“他觉得我是躲他不成,须得相距两地,难不成还死生不见吗?”他语调上扬,说到最后忽然自己怔了下。
董原一惊,忙去安抚皇帝,恨不得说一句童言无忌。
元猗泽平复了下说道:“我不止是不想他找见我,他又何必……”
“陛下,这件事倒怪不得殿下。”董原捱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说道,“殿下已是胜过常人万分,那时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