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1/1)
文字逐个敲打在墙上,黑色的字,一枚一枚蝌蚪一样,有时拼凑某些宏大的主题,人生或是宇宙,有时又很小,很琐碎,讲秋天烂在叶子堆里发臭的银杏果,讲宿醉醒来洗脸时挤出的肥皂泡。钱惠来看得认真,墙上的图像把他映得亮堂堂。向其非却注意力涣散,总侧过头往幔子里面望。他无心看那些文绉绉的诗句,精力全拿来听伴奏。在社团混了两年,乐器虽然没学会,但歌没少听,还是能听出一些门道,比如现在正演奏的这把琴,六弦降了调,音色变得更厚重,拨起来会打品,不和谐的声响在独奏里恰到好处地变成某种打击感,滂沱早期前奏里的惯用伎俩。
诗人前后轮换过三四个,乐手只有一人,始终没变。调子主动契合诗的氛围,速度不快,但细节很多,每个装饰音都漂亮。也不是一直在弹,等到了整点,店里的古钟会敲响,音乐就停下,让人把钟声听完,乐手也会点起烟休息一会儿。一粒火星随着呼吸起伏,向其非抿几口饮料,趁机盯得更紧,想那粒小小的橘色能再亮一点,好让他看清是不是自己希望的人。
这时酒吧便出奇安静,能听见敲打着的键盘,投影仪的震动,燃烧的烟卷,和杯子里不断爆裂的啤酒泡。
会是池衍吗?
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了,盲买票去看演出的时候,或者音乐节碰上没听过的新乐队,时不时就会觉得有吉他手像池衍,仔细看又完全不一样。事后向其非坐在地板或者草皮上懊恼,心想怎么可能有人如此轻易就和池衍一样?
他跟钱惠来发短信,钱惠来说,要不是网上能搜着,我都怀疑这乐队是你意淫出来的。一开始还因为这个吵过架,次数多了就也自我怀疑起来。
向其非拍拍脸,把一颗躁动的心脏往下压一压,强迫自己转头继续看墙上的那些银杏和人生,看了两句又禁不住想,在这样的环境里,藏匿一位消失的摇滚乐手的可能性是多少?
有迟到的人推门进来,同时放进一阵冷风。向其非打了个哆嗦,就听见鞋跟笃笃敲着地板,一点儿也不客气地问吧台要碟花生米,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嚼。有人皱眉往噪音源的方向看,拄着脑袋的皮衣女孩忙把手里的一小把花生扔回去,拍拍手比了抱歉,场地重新安静下来。
向其非也跟着看,一眼过去便醒了酒。
噪音源本人的头发剪短了,人也比前两年瘦一些,但向其非觉得自己没看错。
可阿闹来这儿干什么?他想不明白一个开朗任性的贝斯手如何对酸溜溜的文艺活动产生兴趣。
除非她来等人。
疑惑就此打通。向其非两只手捂在嘴巴上偷偷开心,防止自己笑出声,或是直接搂过钱惠来的脑袋亲上一口。
所以在这样的环境里,藏匿一位消失的摇滚乐手的可能性是多少?
也许接近百分之百。
活动持续了三个小时左右。
钟声敲满十二下,彻底打破此前的平静。最后一句诗同时敲下句号,钱惠来看得要热泪盈眶,向其非愣是一个字儿也没留在脑子里。先前关掉的灯逐个打开,陌生的朋友们像从梦里惊醒,在明亮的新世界重逢,相互道着新年快乐。向其非谁也没理,第一时间冲进帘子后面,乐手已经不见踪影。再往吧台看过去,阿闹也没了。
钱惠来穿好衣服,准备叫车。向其非耷拉着脑袋慢慢套上棉袄,又用指肚碾了碾太阳穴,沮丧道:“我到底喝了多少?”
“什么?”钱惠来专心输入目的地。
“都喝出幻觉来了,”向其非对着窗户整整帽子:“我刚才看见了滂沱的贝斯手。”
钱惠来对此早就习以为常,没当回事儿,“你晚上去哪?”
向其非打了个哈欠:“去车站附近开个房,我早上六点半的车票。”
钱惠来叫完车,又不放心:“我回学校,咱俩不顺路了,你自己打车能行吗?不然就一块儿走,先送你。”
向其非把围巾在脖子上绕两圈,塞得严丝合缝,正要点头答应,就看见调酒师从吧台的胡桃木桌面上收起半碟没吃完的花生米,准备往垃圾桶里倒。
Barrett
酒吧是我编的但是这种活动是真的有
第3章千万千万别忘
“清醒着呢,”向其非把才戴好的围巾帽子统统摘掉,又坐回原位,双眼放光,钱惠来的顺位理所当然地延后:“一会儿自己走就成。”
钱惠来懒得理他:“在这儿等田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