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7 章 劫后余生(2/3)
我吞吞吐吐地问道。
李斯焱闻言,将花型的白釉碟子放在床头,温和地勾唇微笑道:“朕没有,用得着打他吗?朕只是拿你略恐吓了他一下,他就招了个精光。”
“那小枝呢。”我垂下眼。
“在底下关着,”李斯焱轻敲床柱:“这丫头还算护主,原想杀了她,看在你的面子上才放了她一马,你最好不要辜负朕的心意。”
我还想问张至,张芊,意得一干人等的安危,可又不敢,怕说错了哪句话刺激到了他,无恙也要变有恙了。
见我欲言又止的模样,李斯焱目光微沉,沾了糖屑的手指撩开我额前低垂的头发,看着我的眼睛淡淡道:“当初你走的时候,就没想到会牵累旁人吗?”
“想过,”我道:“所以我才做了那么多准备,把自己好好藏起来,不被你找到。”
“唔,”他点了点头,神色和缓,并未动怒:“真笨。”
见我看他,他道:“怎么,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我小声地问:“我想问问,你要……把我怎么办?”
啪,琉璃杯被放回到桌上,李斯焱抬起我的下巴,轻佻地笑道:“怎么办?朕要让你永远陪在朕身边,生同衾死同穴,一步也不踏出紫宸殿。”
“如果我不愿意呢。”
我轻轻地道。
我知道,我不该在他和缓的时候说这般扫兴的话,可我忍不住。
他太贪心,今生与来世都要与我绑在一起,未曾想过我身负血海深仇,要怎样才能心安理得地伴在他身边。
李斯焱的手指擦过我嘴唇:“……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朕愿意就够了。”
我眼中无声淌出两行泪水。
“为什么,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我不漂亮,也不解语,你是皇帝,有六宫粉黛,三千佳丽,总能挑到和我一样的,她们得你的喜爱,定然欢欣鼓舞,为什么非要缠着我不放呢。”
说到最后,已经是泣不成声。
我已经失去了愤怒的力气,只觉得累,无边无际的疲惫,像大海上的孤舟,不知飘往何去,只知道无望地飘着,面对未知的急风骤雨。
李斯焱自身后抱住了我,将我抱到他膝头,说话的声音无比暗哑。
他道:“朕也不知道,朕只知道朕如你所言,已离不开你了,你逃走了一年多,朕就如行尸走肉一样找了你一年多,直至抓住你的时候,才又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所以,往后休要再提避子汤之事,”他的手掌状似无意地抚摸着我的小腹:“朕想与你有个孩子,他们都说,女人若是有了血脉相连的骨肉,会心甘情愿地走进牢笼。”
*
后来,没有人再为我熬制避子汤药了。
李斯焱几乎把我拴在了他的裤腰带上,就是字面意思那种,走到哪里都看得严严实实,一步也不让我离开他的视线。
他依旧很忙,忙着处理从长安送来的公文,但在处理公文的间隙,又会把我抱到他的大腿上,双眼紧盯着我的肚皮看,目光幽深。
——像是急躁的小孩得了一颗新奇的种子,迫切地埋入土中,日日都要去泥盆前瞧瞧它发没发芽。
况且他何止种了一颗种子?
在船上的每一天夜里,他都把我按在床榻上使劲折腾,像兽物在让心仪的雌性受孕,范太医的滋阴补汤流水般送入我口中,我稍稍表现出一丁点反感,就会立刻收到小枝或是张至的随身物件。
那么多年过去了,李斯焱对付我的方式依旧如此简单粗暴,他最了解我的秉性,知道我爱憎分明、心软意活,看似刚硬,其实只要稍稍一威胁,就能治得服服帖帖。
船舱里所有伸在外头的尖角也都被包了起来,桌子柜子,连墙壁都糊了厚厚的毛皮毯子,除此之外,剪子、削皮小刀、蜡烛架子一概没收。
考虑到我喜欢文墨,李斯焱发了慈悲,给我留了一副文房四宝,只是砚台换作了一种软乎得多的材料,我也辨不出是什么。
虽有了文房四宝,在船上的一个月,我一次笔都没有动过。
不想写也不想画,李斯焱的船舱奢华又舒适,真置身其中时,我却觉得无比绝望。
我悲哀地想,往后余生,我再也走不出这座牢笼了,除非哪一日李家的江山被义士颠覆,待到山穷水尽之时,李斯焱才会杀掉我,然后抱着我的尸体进入棺木中。
从前我心心念念百年后以未嫁女身份归葬沈氏坟冢,可现在不想了,我觉得自己脏。
那日被烈药所迷,我曾在李斯焱面前摆出如此下贱又耻辱的姿态,甚至攀着灭门仇人的脖颈摇尾乞怜,叫沈氏列祖列宗看了会是什么心情,还有身上的刺青……只有罪人和奴婢才会有这样的痕迹。
我不配这个姓,沈家也不该有我这个无能的女儿。
人活着,有时候就是活一口气,我的气一半来源于我的爱着的家人,另一半来自史官的文骨,现在两半都被李斯焱生生击垮了,我当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活下去。
一口气散了,人也就一日日地消沉了下去。
我成日坐在窗口,从窗纸的缝隙中呆呆地往外看,或者是被李斯焱抱在膝头,听他细细碎碎说话,整个人的精气仿佛被抽干了一样,像一座流动的墓碑。
李斯焱也注意到了我的异常,漫不经心地调笑道:“老实过了头,倒成了一只呆头鹅了。”
我缓慢地摇头,心想什么呆头鹅,沈家乡下祖宅里养的鹅可比我精神多了,扇乎着翅膀漫山遍野地撵人。
可也只是在心里说说而已,我面上依旧毫无表情,从鼻腔深处发出一声轻轻的嗯。
李斯焱见状,嘴角的笑容渐渐消隐,那眼神又变得阴鸷起来。
我对此毫无察觉,没有神采的目光虚虚落在远方,脊背佝偻,依偎在李斯焱怀中。
繁复华丽的裙摆如初夏盛开的大丽花,是一种生机勃勃的银红色,衬得人肤白如雪,明艳妩媚,屋中到处都有地毯,没必要穿鞋袜,我的脚腕搭在一旁,踝骨上的刺青清晰可见。
一室寂静,空气中只有我们二人细细的呼吸声。
李斯焱搁下笔,低头仔细端详起我来,看得越久就越迷惘,好像怀中躺的是一个陌生的姑娘一样。
他眉头微蹙道:“你已有很多天没有骂朕了。”
“陛下无错,有何可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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