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同类(2/2)
“此何言?”
群鱼片刻间已抢夺完大半食饵,望着乍然扑腾活跃起来的池塘,秦桧轻声道:“官家外用李纲吕颐浩而不忌,内用范宗尹赵鼎而不拒,人主者,唯主人尔。官家束篦朝廷、任用贤臣,力挽靖康狂澜,中兴皇宋大统,岂非远胜之?”
秦桧回到家中,已是夜暮沉沉。驴车停在府门口,待得赶车的车夫连喊了他几声:“老爷。”方才自漆黑一片的车厢回过神来,这才发觉浑身上下无不疲惫,竟比打了一仗还要劳心耗力。
他掀开车帘一走下,却发觉是府邸的偏门,微微一怔,却听车夫无奈道:“正门又堵了。”一时却来不及计较,径直拂袖,走入府中,恰见管家秦福正凑上来道:“老爷,汪公子携一同窗太学生来访……”却被秦桧骤然打断,厉声道:“不见。”人却一甩袖子,径直去往书房,头也不回,似是身后为什么所追赶一般。
秦福正茫然站在原地,王氏恰从内院走来,一手上牵着小公子秦熺,兴儿扶着她的另一侧手臂,一行人却是正要去东园的偏厅看戏。撞见了此景,她不由出声喊道:“秦福,怎生回事?”
“夫人,老爷方才回来,却是面色不好,似是有气,却冲老奴发了火。”
王氏听了心头一转,片刻却嗤道:“无须去管他,你喊一人去书房外候着便是。熺哥儿,走,去楼月阁听戏。”却牵着脚踩小虎猫,头戴簪玉冠的儿子,同侍女兴儿一并径直穿道,去了东园中。
却说,秦桧绷着脸回到书房中,把幞头丢在桌上,褪鞋坐上几案,盘膝静坐了片刻,心下却如何也静不下来。只反复揣摩其赵构听他说完后,望着鱼儿见寻不到食物,方才相聚夺食热闹非凡,又尽数纷纷散去一湖静谧,那句忽然而来的“树倒猢狲散”,竟有几分莫名地一跳。他虽是不曾听过此奇俚俗语,却不知为何,心下肯定官家所说的乃他这棵桧树来。
如此几案上焦坐良久,几乎是从头至尾一遍遍回忆赵构的话语,却发觉赵构似是容忍又似是冷眼,似是信任、亲密几乎胆大放肆到无所不言,又似是已忌刻至极了。然则若此时,随意去问问堂外的任何一人,恐怕都觉得他秦桧正是当今官家眼前的红人,而他本人自认识、到侍从赵构更不过几个月,为何竟积攒了官家如此之多的怨愤在?
秦桧失神良久,回过神来,不觉捏了捏鼻梁。忽然喊道:“秦福?”
门外顿时传来应声道:“老爷。”管家方才听了王氏的话,却是没有去叫旁人,而是亲自守在了书房前。果然不过几柱香功夫,便听见了秦桧的出声,却是问道:“汪二郎同他那太学生还在否?”
“回老爷,还在花厅候着。片刻便是酉正了,可要招待客人用膳?”
他眼前紧闭的木门忽然一开,秦桧走出来,面色好似恢复了从容,却道:“让他们来养正厅见我,你去备些南菜。”
十月份汪伯彦离开前,确实曾将在太学读书的幼子托付给秦桧照料。只是,他们两个太学子弟今日来走动,却还有一层原因,便是明岁初的三舍公试要到了。
按照三舍法,朝廷每两年要派一官员至太学,为内舍生举行一次“公试”,列“优”、“平”两等。再结合每岁绩考的校订,选拔入上舍授官。而自崇宁以来,此考试官大多从学士院所选。
朱胜非在建炎三年已是任过回公试官,故而,此番由侍读学士秦桧主考的可能性极大。也便是因此,考前每日都有不少太学生前来走动行文,拿卷子提前投来过目一看,倒是唐朝科举遗风。而若是待圣旨下后,便是来不及了。因而在秦桧家门前,却是日日排起了长队来,时常把路也堵死了。非但是他,其余几个潜在的考官也是一并如此。
却说,自朝廷行在驻跸后,太学便自然迁到了昔日范仲淹开辟的应天书院中。此地傍山临湖,绝然是读书好去处。秦桧所住处与太学亦是不远。汪伯彦的幼子汪召锡坐在花厅中,正看向身畔同样穿着白衣、头戴东坡巾的年轻人道:“崧卿,你且宽心,方才秦府管家说了,秦学士是为急召去了,待一回来,必见我们。”
他对面的姚岳确实有几分紧张,闻言不由道:“君贶,听闻秦学士博雅才高,通春秋经义,连官家也称道。我不知晓,我文章可能入他的眼?”
“你能同我坐在厅里,已是比那些连门都进不来的人要好许多了。”汪召锡笑笑。
须臾,却听见一阵脚步,只见引他们进来的管家秦福又走来堂中,笑容堆脸道:“汪公子、姚公子,我家老爷方才回来,稍稍更衣,邀请二位来养正厅一叙,怠慢还请恕罪啊。”
“秦伯哪里话,”汪召锡同一脸喜色的姚岳站了起来,面上微微一笑,拱手道,“烦请带路。”
“哪里,公子请。”
待管家秦福送了他二位入养正厅,东园中的滑稽戏已是开场了,他匆匆来到王氏身畔,低声说秦桧闭门半晌,又重新打开书房门,去见了汪伯彦的二公子。便见王氏一嗤,指着那厅中戴着假面的伶人取笑道:“无事,三郎他便是台上演戏惯了,约莫偶尔一日教人扒了皮,方无措了。然则终究演惯了,教他下来还不肯呢……这点轻重缓急,他心里清楚。”
罗大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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