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微服(2/2)
他自亭中走出,秦桧随他来至水畔远眺,只见天高云阔,暮秋肃杀,黄霞点染云间,游人舟辑如织,却生出一等清旷意。
此乃郑家的旧园子,占据商丘繁华要冲,却别有闹中取静之幽。一月前,自听说秦桧南返后,郑家人也是联系上来,秦桧便以此地邀请汪伯彦暂居住。
他不由想起,几个月前郑修年借着为金人大军筹备粮草,来到燕京,夜里偷偷摸摸来见,含泪握着秦桧的手,恳切道:“若能南归,回济南做一田园翁足矣。”那封书信尚缝在衣服里,还不曾拿给朝廷,正待日后伺机图之。
“这朝廷终是要看年轻人。民惟邦本,本固邦宁。”汪伯彦慨叹道,“老夫是病老华发了。”
秦桧深知他是为赵构不曾接见而黯然耿耿于怀,却不好多劝。只道:“恩师年华正茂,何出此言!此番学生入仕,正要请益恩师示下。”
虽说圣旨未下,昨日夜里,枢密院李回特意来了一趟,他已经是提前知道了任命。
“你如何来问老夫?”汪伯彦微笑道。
“学生刚南回,却是对人事一个也不清楚。”秦桧反而益发恭敬,随他走回了院中,道,“朝中之事当然要请恩师多多提点。”
汪伯彦看了他一眼,嘿然一声,却抬起头。一点他身后的茶桌道:“坐。”秦桧瞥了眼头顶的朝颜花藤架,干脆抬袖拂去两只竹藤凳上的花瓣,才依言坐下。
侍女端上茶具,在侧畔点茶后,徐徐将两只青瓷开片的汝窑杯递来。
却听汪伯彦边抚须道:“范宗尹、吕好问此二执政,与老夫乃密交,可以借力。枢密院李回是你旧同窗,也无须我说。此外,翰林学士朱胜非,为官家视为心膂,其人掌制诏四年,简在禁中,有什么大事,你需与之详讯。”
“是,学生记下了。”秦桧连忙点头。
汪伯彦又道:“侍读学士要留经筵。而今正是讲期,你出身词学兼茂科,文词披丽,老夫也不多说。讲章选好了没有?”
“今冬约是讲《尚书》与《春秋》,”秦桧道,“学生不曾与官家讲经,正想向老师请益。”
汪伯彦颔首片刻,却道:“你便记着,以陆淳讲经一事为戒,口言务必不离讲义。”
陆淳乃唐朝名动一时的春秋大儒,柳宗元也为其门人。王叔文永贞改革时,派他去给唐顺宗太子讲经,窥伺态度。及陆淳发言,太子李纯大怒道:“陛下令先生与寡人讲义,何得言他。”将其斥出。未过多久,王叔文等十人便尽数被罢斥流放。
秦桧听了悚然一惊,却对赵构的性子,又多了一份了解。
“至若御史台那边,须远之而忌近之。赵鼎乃君子,但却一心求元祐之治,日后难免面和心不合。但必要戒一番。幸而张德远去岁外放去了西南,他孤身在朝,难成大事。”汪伯彦又分析起来。秦桧听了却有几分感动,心知他是真将自己当作嫡系人马。
他不由问道:“而今赵鼎门下,不是伊川之徒云集,颇为势大?”
“他那三千门客,不过整日拱手静坐,”汪伯彦却嗤笑道,一拂袖子,“便是不少自诡称程门,亦蒙擢用罢了。”
“你可确定这是郑家的宅子?”
南湖巷畔里,一个年轻贵族子弟打扮、白袍冠玉的人正站在院落紧闭大门前,眯着眼打量一番“鄢陵世泽”的牌匾。
郑家世代乃开封(鄢陵)人,其祖上传自东汉大司农的郑众一脉。因族妹嫁给了潜阺时的徽宗,后来,郑居中便凭借外戚身份官拜宰相。
“好教官家知晓,正是郑家的。”
赵构身畔身材高大的杨沂中低声道,却是摁着腰边的佩刀。
自建炎初宿卫禁中以来,杨沂中便知晓这位官家极不喜杜门呆在宫中,只是隐忍不发,偶尔方才出门微服寻访,却是要一应避开大臣。
却说,赵构按范宗尹、赵鼎提议,罢免御营司,还军权于枢密院后,将御前五军改为神武军,以王渊统领;御营五军改为神武副军,令杨沂中领之,宿卫禁中。而统制官苗傅、刘正彦二人,他一日却寻了个由头杀了,好一泄上世的兵变挟君之仇。
若说,重生之后有所不便,便是赵构再不能再如太上皇时一般,随意拄着铁杖于京城四处游荡。如今日,他心血来潮,方沿着河道漫行,却远远自桥上似是见到了某两位赏诗的臣子,忽地想起上一世遍布朝野的秦党,不由心头一凛。
“罢了,讨杯水吧。”赵构走上去,扣了扣门环。
杨沂中一惊,却是连忙站到身侧。却见片刻后,枣色大门自里头为人打开,一个老仆探出头来,问到:“谁家啊?”
赵构作揖道:“我等乃太学士子,路过此地,见园林曲幽,心生向往。未知主人可在?便想结交一面,取口茶喝。”
说罢,杨沂中递上拜帖,却书的是“开封吴家”的名字。
下人见他一身锦衣,气度不凡,又见帖上似是皇亲国戚,不敢怠慢。连忙道:“贵客先进门来。”
罗大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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