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初代玩家(1/3)
对于这个200年来没有人类踏足的城市,束钧的猜想相当简单。
侵蚀区没有绿植,顶多稀稀拉拉长出些灰白的变异植物。最糟的情况,也不过是城内挤满变异兽。作战这么多年,束钧在侵蚀区边缘见过不少城市废墟,情况大同小异。
可他真的没见过眼前的景象。
不得不说,人到不了这里是好事。饶是束钧能万兽丛中过,削出一片血雨,面对眼前的场景,他还是短暂地失神了几秒。
城市还在,没有化作断壁残垣,只不过所有建筑扭曲变形,像是孩童的橡皮泥作品。建筑与建筑的空隙里黏有漆黑的丝线,蛛网般密实,遮住了大半天空。街道上只有黑白灰,但着实整洁。长着人类器官的四足怪物在街道上悠悠然踱步,数量不多不少。
这是相对正常的部分。
城市内部没有雾霾,就算站在城市入口处,他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四足怪物的样貌——它的身后也黏着蜜糖似的软丝,数不清的丝线悠悠荡荡,和建筑间的那些混在一起,通向天空。
束钧能看到那些丝线的末端。
软丝连向城市中央,那里躺着半个山丘大小的头颅。
它皮肤的质地和四足怪物相似,带着人类皮肤的纹路,却又泛出蚀质的光泽。头颅安静地侧躺在城市中央,脖颈和接地处没有明显分隔,像是一堆融化的冰淇淋。蚀质向四面八方渗去,拉出无数粘稠柔软的黑丝。
如果说这里是个诡异的虫巢,它就是这个巢穴的核心。
头颅的五官比四足怪物规整得多,不过从一个人类的角度看来,那张脸如同被重度烧伤,扭曲而可怖。它双眼微睁,偶尔眨动一下,眼皮下露出点浑浊的白。或许是力量相差太大,束钧感觉不到那颗头颅的气息或感情。
赢不了。
这是束钧的第一反应。
无论是自己、祝延辰还是周围的四足怪物,和它相比不过蚂蚁一只。就算它躺着不动任他打,他都未必能一举破坏它的脑。
这就是真正的Alpha级蚀沼吗?
祝延辰仰起头,遥遥看着那颗头颅。面罩遮住了他的脸孔,束钧看不到他的表情。四足怪还在他周围忙碌,情绪高昂。另一边,见他两人站在这里,原本就在城内的四足怪特地绕了路,一阵阵窃窃私语声从周边传来。
束钧有种奇怪的感觉,被这种东西可劲儿围观,他俩反倒更像怪物。
“阿烟。”束钧出声提醒,免得那人观察得太入神。
说实话,束钧不知道这里的蚀质浓度能否被计量,空气整个儿都变得粘稠起来。祝延辰就算再怎么防护和吃药,人类的抵抗能力是有极限的。对付普通风雨,雨衣雨伞的防水功能还能生效。眼下他的状况更像掉进水池,蚀质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几乎要渗进骨缝。
祝延辰在这撑不了多久。
好在祝元帅自己也清楚这点,他摆弄了会儿手上的仪器,相当主动地抱住了束钧:“我走。”
束钧手上早早拽好了物资包,自从幻象解除,他时刻准备脚底抹油——他如今正在门口,还有机会逃离。等靠近了那颗脑袋,事情估计就难说了。
他没留力,蚀质浓度超高的空气反而帮了他的忙。暴风席卷四周,威力比平常强了数倍,四足怪瞬间被吹飞。束钧由着祝延辰抱紧自己,手里提了两个物资包,朝来路急急飞去。
然而事情没有那么顺利。
粘稠的黑丝缠绕、凝结,一个样貌诡异的巨人被凭空造了出来。它像是从孩童的劣质画作里走出来的,身体结构极端扭曲,完全不符合生物学——刚被造出来不久,它的骨头便支撑不住体重。巨人躯体上的肉一团团爆开,顺骨架坠去地面。
可它还能动。
它不管自己黑血四溅的身躯,朝束钧张开双臂,试图将逃脱的两人搂进怀里。束钧险险躲过,差点被撞个正着——巨人实在太大,胳膊的粗细程度媲美灯塔,束钧不是很愿意想象被打到的后果。
最麻烦的还不是它的体积。
粘稠的软丝绕在巨人身周,有几根黏上束钧。冰冷彻骨的敌意顺着丝传过来。束钧一个哆嗦,试图挣脱,那些蛛丝似的东西却越黏越紧,让他无法逃离。
四足怪发出尖锐的鸣叫,越来越多的软丝开始往这边飘。
被抓住就完了。
垂死的巨人还在城门处胡乱拍打,束钧憋住一口气,在空中灵巧地飞翔穿梭,尽力不让更多软丝缠上来。祝延辰空出一只手,净化枪朝那几根粘过来的软丝不断轰击。然而空气中的蚀质实在太多,净化弹还没接触到软丝,便被枪口附近的蚀质消耗完毕。
束钧试着用风刃辅助攻击,然而效果仍然感人——他俩活像两个坚持要在泥坑里洗衣服的傻子。
祝延辰停了手,不再动弹,静静思考起来。
“我第一次用这么字面意义上的风筝打法。有建议吗,现在我真的需要一点建议。”
汗水顺着束钧脸颊滴落,他用上了吃奶的劲儿控风,而缠过来的软丝越来越多,越来越难躲。另一边,巨人甫一出场便开始血淋淋地自我毁灭,束钧连下手都不好下手。目前它已经没了人形,带着血肉模糊的骨架发出阵阵惨叫,疯狗一样挣扎,而每次挣扎都无异于一次危险的攻击。
“压制你的蚀质。”祝延辰说,“它一直追踪你,而不是追踪我。你之前的猜测没错,和那些四脚蚀沼一样,它也是靠蚀质来识人的。”
问题就算那群小蚀沼傻,城中心那位看起来可不傻。束钧不觉得自己用血和点泥就能蒙混过关。他也没法像周一那样疯狂吸水吐水,控制蚀质浓度。
束钧一时束手无策。
“打个比方,蚀质浓度越高,活跃起来的‘灯光’就越亮。你算是最显眼的那盏灯,它只需要跟着你的灯光走。”
仿佛感受到了束钧的迷茫,祝延辰进一步解释。尽管是在这样激烈的战场上,他的声音沉稳而平静。
“拿血绷带做替身,等于用亮度相当的小灯泡冒充自己;用水稀释蚀质,相当于直接减弱灯的亮度。现在我建议你主动把灯关上。”
“……这要怎么关,我躺下装死?”束钧咂摸出一点味道,可详细到具体做法,他仍然一头雾水。
“让你的蚀质装死。”
来了来了,又来了,束钧内心一阵苦涩——祝元帅又开始布置他的不可能任务了。
“这太抽象了啊大元帅!”束钧发出一声悲鸣,堪堪躲过一簇冲着脸来的软丝。
“你做到过。”祝延辰搂住他的手臂用了些力量,“还记得前几天你背我去旅店吗?”
“记得是记得。”
“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但你让我体内的蚀质安分了不少。你回忆下当时的想法,然后试着做得再彻底些。”
他的想法?
他那个时候的想法很简单——祝延辰情况不好,需要休息,他要尽可能保持安静。如果周遭也能安静一点,那再好不过。
这种普通到不能普通的想法真能管用?
不过祝延辰不会拿命来废话,这方面他是专家。束钧没有继续质疑,他闭上眼睛。骇人的城市被留在了眼皮另一侧,他的眼前只有黑暗。
不能慌乱,集中精神。
一切保持安静。
不,要再进一步。一切必须保持安静,最好一声不出。如今境况生死攸关,他不介意哪儿闹腾砍哪儿。束钧不知道这算不算集中精神,他只能确定一点——这愿望绝对发自内心,并且相当强烈。
身边传来啵的一声轻响。
不知何时,软丝逐根断开。它在空中茫然地飘荡,如同失了目标的蛇。束钧大气不敢出,也不敢做出任何多余的攻击。他绕过还在哀嚎的巨人,用这辈子最快的速度飞向城外。
束钧能感觉得到,随着空气渐渐干净,祝延辰绷紧的身体慢慢展开。
“向西南方向走。”祝元帅低语,声音有点哑。“你还做不到全程保持压制状态。西南方有据点遗迹,可以躲去那里。”
“嗯。”束钧终于松了口气,“你呢,什么打算?X市那个情况,考察估计也够呛吧。”
“我拍到了很多,得尽快把芯片送出去。这个地方侵蚀太严重,芯片很快就会报废。然后……然后我可以帮你测些数据,稳定你的新技巧。”
祝延辰语调里有点轻微的飘忽。
“据点里也会有些情报,再提供些补充资料也不错……X市的情况超出我的预期,海边行程可能要取消。”
“我希望你指的是提前打道回府,而不是在这里扎营。”束钧嘴里嘀咕。“等等,你说的据点是指那个吗?”
束钧飞得极快,不一会儿,那骇人的城市便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开始城郊还晃荡着些四足怪物,再往远处走,他只能看到些普通的蚀沼,以及在蚀沼周围游荡的常见变异兽。虽然附近侵蚀程度还是高得吓人,但好歹是他熟悉的景色。
一片荒野中,人造的建筑群分外扎眼。
虽说是200年前的据点,看起来和现在的差别不算大。束钧慢慢降落,没在周围察觉到异常的气息——为了防止再被幻象唬住,他在据点上空变着花样盘旋许久,甚至询问了周一的意见。
被X市的阵仗吓到,周一的情绪相当糟糕:“滚!”
“看来没什么问题。”束钧拧了巨剑一通,终于结束巡逻。“不知道这里的房间还能不能用。”
答案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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