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浊气(1/2)
张景柯随张景虞回到家中时,已经是暮色四合,他回到房间,还没有长舒一口气,就被长兄叫去。
一同去面见才出宫回来的祖父。
张景柯磨磨蹭蹭的说:“长兄,都这个时辰了,想必祖父他老人家也倦怠了,那个……卫家人兴许只是与咱们怄气罢了,说气话谁不会。”
“不必,祖父每日起的比你早,睡得比你晚。”张景虞换了一身蟹壳青的外袍,淡声道。
张景柯无可奈何,苦着脸转首,偷偷向管家爷爷求助。
可惜,睿智的管家已然老眼昏花。
他抬着手瞧着廊下明亮的灯笼说,日头真大,他老胳膊老腿的,就先退下了。
张景柯第一次尝到了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滋味。
最后,张景柯一声都不敢吭,低下头就要麻溜走过去,怏怏地垂着脑袋,跟在长兄后面去见祖父。
正堂里,尚且只有张景虞和张景柯兄弟二人,静静地等待张阁老更衣出来。
兄长的小厮守在门外,门里的二公子如坐针毡。
大伯父因为常年瘫痪,只是偶尔被人抬到院子里的榻上晒晒太阳,从来不理会家里的这些事情。
张阁老一回到家,就听到了这个消息,但在见到两个孙子的时候,他还是先问了王府出了何事,惊动了京兆府。
张景虞先是一五一十地,将在武陵别庄发生的事情,与祖父细细道来。
张阁老越听越不对劲:“你早知内情?”
“回祖父的话,不是孙儿早有所知,而是今日的下场是必然的。”
张景虞的神色太澹然了,没有半点想要求知的欲望。
放在一般人,都要问问出了什么事。
“你还插手了。”张阁老的这一句,换成了陈述。
祖孙二人说的热火朝天,完全将张景柯撇在了一边。
这段与张景柯无关,他百无聊赖地瘫在一旁,张景虞与张阁老将他排除在外。
他们这种旁若无人,将他不当成人的感觉,张景柯不是第一次尝到了。
以前他还会努力听一听。
但是后来发现,他根本听不懂,索性也就不再关心了。
祖父和长兄旁若无人地,谈论完了正事之后,终于轮到他了。
张景柯没有注意点,祖父在发现他始终心不在焉后,有些失望的目光。
“说罢,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景柯半点没敢隐瞒,老老实实地交代了全部过程。
张阁老听完,暴脾气就上来了,直接抽起了一旁的拐杖:“你这个糊涂东西,张家的门庭都被你这个逆子给败坏了。”
张景柯差点被老爷子一拐杖,打到祠堂里跪着去了。
“祖父,长兄你们相信我,我真没有想要那样,我就随便说说,哪想到就被他们听见了。”张景柯心中甚是委屈,但也隐隐觉得,自己并非无辜。
张阁老被他气得气儿都喘不匀了。
要知道他在朝堂之中,一向是以最擅长修身养性有名的。
眼下,却被自己的亲孙子搞得脸色铁青。
张景柯在祖父和长兄面前,就没有在表妹跟前,一副有担当有骨气的模样了,连连推卸责任。
张阁老抬手指着他:“好,你说你无辜,温韶又是怎么回事,你也不是七八岁的孩童了,难道瓜李之嫌,你就不晓得避一避吗。”
张景柯这哪里回答得上来。
他一直自诩为性情中人,自然就要做一些随心随性的行径。
况且也不算是破格的吧。
温韶虽说也算是温家的小姐,却没有自傲到卫幼卿那个份上。
更不会满口的功名利禄,就是想要指望他做一个诰命夫人。
“老太爷,大公子,是卫家送来的信函,请您亲鉴。”
张景虞接过了信封后,并没有马上打开,而是瞟了一眼对面的张景柯。
一个眼神将他冷冷钉在了原位。
才站起了半身的张景柯,不由得讪讪地重新坐回去。
眼看着长兄拆了封,双手将信纸递给了祖父他老人家。
张景柯的双眼飘忽不定,六神无主地伸出手,去摸索桌子上碟子里的点心。
他低着头按捺住自己吐出一口气,别慌别慌。
张阁老看完了信,什么都没说,直接起身去书房了。
“怎么会,他们还真的要退婚?”张景柯瞠然不已,他手里的一口酥饼,被啪嗒捏得粉碎,摔落回了桌子上。
“你自己看。”张景虞将手里的信笺,往他的面前一放。
“这是什么啊?”张景柯嘴里含糊不清,摩挲了一下沾了酥油的手指。
尽管旁边的小厮递上了手帕,他也顾不上擦拭,就去抽出里面的信纸。
他的举动让张景虞看得眉头蹙起。
一旁的小厮见状,不由得缩了缩脑袋。
他们也好多时日,没有跟在二少爷身边,被发落到了厨下,去劈柴挑水干苦力。
见识到了大公子的决心,哪里还敢像以前一样随心随性,把什么都不当成一回事。
信里卫家笔下留情,对于张景柯当日的言行,轻描淡写的带过,给他留了极大的面子。
张景柯得意地松了一口气后,吐出了一句:“我就说,我觉得我也没有很过分吧。”
“你怎么知道,”张景虞神情疏淡,带着若有若无的嫌弃:“人家只是不想玷污了自己的笔墨呢?”
“长兄,你是说这是卫幼卿写的?”张景柯发现,自己其实仿佛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高兴,他说不出是为了什么。
“你以为呢,若非是你骄纵,断然不会有今日。”张景虞冷冷淡淡地说。
张景柯转了转眼珠子:“既然他们已经知道了,那就退亲好喽,说不定只是想让我服软。
以前这种以退为进的法子,前人也没少用过,难道他们家的女儿,还能等成老姑娘再许第二家不成。”
张景虞淡淡的瞥了他一眼,突如其来的哼笑一声。
张景柯吓了一跳,其余的话又不敢说了,全都吞回了肚子里。
“你去上门致歉,另外,多余的话,一句都不准说。”
张景柯折起了眉心:“长兄是什么意思,总之强扭的瓜不甜,人家也未必还想要嫁给我。”
“倘若他们不愿意松口,卫家女你是不必娶,但温家的,你也不必想了。”张景虞风度翩翩地撩袍,在花梨木疏背椅子上坐了下来。
“为什么?”张景柯听到前半句话,还想着这下和心仪的表妹总成了吧。
听到后半句,他的眸子里,直接浮现出震惊之色:“这样,不才正是两全其美吗?”
张景柯和温韶的走近,究竟是出于对他们的反抗,还是真心实意的,将她视为心中所爱。
这一点在张景虞看来,始终是存疑的。
当然,张景虞不是在乎温韶对张景柯如何,他只是不希望,家里再出现多余的人。
张景虞:“这已经算是如你所愿。”
“啊?”张景柯也说不好自己的心愿,究竟是能退,还是不要退。
张景虞:“你不满意?”
“没有,”张景柯像是一只落汤狗一样,低低垂着脑袋:“我知道了。”
张景虞根本没心情,理会他的少爷脾气。
只吩咐管事随二公子去卫府谢罪,回来之后,就押送去跪祠堂,什么人都不许再见。
“可是长兄,你不陪我一起去吗?”张景柯慌张地出声叫住他。
还像是个回家找大人的孩子。
以前有任何事情,长兄都会帮他的,这次当然也该一样才是。
张家人都觉得,只要大公子出马,卫家尚有转圜的余地,盼着张景虞出面,能够把这门亲事拉回来。
张景虞漠然地垂袖驻足回首,淡淡地发问:“你的事情,与我有何关系?”
张景柯还是没有意识到,很多东西在无形中,已经不同于往了。
独他一人站在迷雾中,一头茫茫然。
“二公子,大公子自从回到都城后,就一直公务繁忙。”
张景柯不满地嘀咕道:“有比我还重要的事吗?”
张景虞背过手去,没有作声,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难道没有吗?”
张景柯还不习惯,自己做错了的事情,需要自己来承担后果。
日后这样的情况,还多着呢。
事实上,张景柯应该窃喜庆幸。
他没有如同他们一样,还没有成为那个负心薄幸的他。
否则,张景虞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放过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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