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 36 章(1/2)
夜色浓稠,林间都是山雾,明芙鱼抱着胳膊一步步往前走,周围不时有野兽的叫声,她紧紧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响,朝着有光亮的方向走着,有光就代表有人家,她一定要快点搬来救兵,将她娘和那些人都救出来。
她走过小路,鞋底踩在一段枯枝上,发出吱嘎吱嘎的响声,远方传来一声狼叫声,明芙鱼心口猛地一颤,赶紧捂住口鼻躲到了一棵槐树后。
一头野狼跳了过来,狼尾拖地,眼睛在黑夜中闪烁着绿光,四处搜寻着。
明芙鱼屏住呼吸,身体绷紧,心惊胆颤的听着狼爪踩在泥地上逐渐逼近的声音。
她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样漫长,野狼走的每一步都格外清晰,像踩在她的心上一样,沉甸甸的,她抓起一块尖锐的石头,紧紧地握在手里,瘦弱的手腕用力绷紧,指尖泛白。
野狼越靠越近,明芙鱼躲在树后,一颗心高高提了起来。
夜色弥漫,就在野狼要跳过来的时候,不远处一只野鸡飞了过去,野狼改了方向,猛地追了过去,远处传来野鸡的叫声和令人胆寒的撕咬声。
明芙鱼心惊胆颤的听着,直到野狼吃饱喝足离开。
明芙鱼拨开杂草,确定狼已经走远了,才猛地呼出一口气来,跌坐在地。
她这才发现自己身子早就蹲麻了,她没时间耽搁,很快就撑起身,继续往前走,她的双腿微微打着颤,她走了一会儿,才恢复正常。
她伴着夜色一直往前走,脚已经磨起了泡,身体筋疲力尽,但她还是咬紧牙关不断的往前走着,渐渐她觉得腿像不是自己的一样,只能麻木的向前。
不知走了多久,她一脚踩在滑石上,身体无法抑制的摔倒在地,那处看起来是一片长长的草,其实是一处滑坡,她倒下后身体无法抑制的顺着斜坡滑下去,连滚数圈,一直滚到了山下,正好摔在泥浆里。
夜色像泼了墨一般,连月亮都看不到,一片漆黑。
明芙鱼有片刻的恍神,大脑一片空白,仿佛即将晕过去,却硬生生挺回来的一样,她全身都是泥,手腕上磕破了皮,额头也磕出了血,小腿划伤,全身都泛着难以忍受的痛,她躺在那里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黑暗中,明芙鱼看到旁边的官道上有人下了马,一道人影走了过来,她尖叫一声,不知从哪找回的力气,用力推开那人的手,抓住一根树条就抽打了过去。
“姑娘!我不是坏人,你没事吧?”
火把靠近,四周重现光明,明芙鱼睁开眼睛,看到了楚云深变得成熟的脸,她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眸,一瞬间忍不住怀疑自己在梦中。
几年未见,她有些不确定,抖着唇试探道:“……楚大哥?”
“你是……岿然那个义女?叫……叫阿鱼?”楚云深看着明芙鱼熟悉的面容,终于忆起了几年前一直跟在谢岿然身边的小丫头,明芙鱼这几年长大不少,他差点没认出来。
他看着明芙鱼脏兮兮的小手和流着血的额头,关切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明芙鱼一瞬间哭了出来,拽住楚云深的衣袖,哽咽道:“楚大哥,求你……救救我娘。”
旁边举着火把的楚渡君,怔怔看着明芙鱼和楚云深,不明所以地挠了挠头。
楚云深听明芙鱼说完事情经过之后,立刻去附近调兵,前往解救沈十娘等人。
楚渡君和明芙鱼坐在马车里,马车里静悄悄的。
楚渡君递给明芙鱼一方绣帕,低声道:“阿鱼妹妹,你把脸擦擦,我给你处理一下头上的伤口。”
明芙鱼接过绣帕,轻轻摇了摇头,她心中担心沈十娘,嗓子就像堵住了一样,不想说话。
“你别怕,我是楚云深的弟弟,名叫楚渡君,比你大两岁,你现在很安全,不会有人伤害你的。”楚渡君抿唇笑了笑,拍着胸口道:“我保护你!”
明芙鱼轻轻点了点头,见楚渡君一脸热情,只能涩声开口道:“我知道你是楚大哥的弟弟,我去过楚府,他们说楚大哥带着弟弟去看望祖母了。”
楚渡君见她开口,眼前顿时一亮,开心和不开心都写在脸上,“对,我们去别庄看祖母了,祖母年事已高,一直在别庄休养,正好遇到大雪,我们就耽搁了两天,今日正好有事要回长安,没想到在路上遇到了你,你放心,我哥已经去找卢大人了,现在正带兵去救你娘呢,一定不会有事的。”
明芙鱼微微一怔,“哪位卢大人?”
楚渡君道:“卢传韫大人,他是押运官,手里头有兵,正好在这附近,我哥说找他更快,现在已经跟他一起去救你娘了。”
明芙鱼微微放心了一点,她虽然没有听过这位卢传韫大人,但他手里既然居然有兵,那么对付几个山贼应该还是没问题的,只是不知道母亲现在如何,心中依旧压着大石。
楚渡君倒了杯茶给她,温声道:“先喝口水吧。”
明芙鱼声音沙哑干涩,跑了这么久,已经不知多长时间没喝过水了。
明芙鱼将整杯茶都喝了下去,放下茶盏,打起些精神来,拿着帕子将脸上的污渍一点点擦干净,渐渐露出一张白嫩娇美的小脸,唇如点珠,面若芙蓉,未施脂粉的面颊更显天然之姿。
楚渡君微微睁大眼眸,目光定定落在明芙鱼稚嫩的面上,半晌都没移开,慢慢红起了面颊。
他微微侧开口,说话磕巴起来,“阿、阿鱼妹妹,马车里有治跌打损伤的药,我给你处理一下伤口,你娘如果看到你这副模样一定会担心的。”
明芙鱼想起沈十娘,轻轻点了点头。
楚渡君给明芙鱼上药的时候手都在抖,明芙鱼肌肤细腻若凝脂,闭着的眼眸纤睫长长,朱唇红润,身上带着淡淡的女儿香,清新甜软。
上好药之后,楚渡君用一条白布包住明芙鱼的额头,在明芙鱼脑后打了一个蝴蝶结,他第一次靠姑娘这么近,心都快跳出来了,脸颊通红,包扎好后赶紧退回去坐好,红着脸颊道:“阿鱼、姑娘,伤口已经处理好了,还好伤口不大,你这几日小心别碰水。”
“谢谢。”
明芙鱼掀开马车帘,看着外面不见星光的夜色,秀眉轻蹙,不见欢颜。
楚渡君从怀里掏出一包桂花糖,展开糖纸,“阿鱼妹妹,我这里有桂花糖、甜的……你吃了、心情会好一点。”
明芙鱼回头,垂眸看着糖纸上的一颗颗桂花糖,蓦然想起谢岿然以前总喜欢买给她的桂花糕。
“……多谢。”
明芙鱼拿起一颗桂花糖放进嘴里,熟悉的桂花味在她舌尖慢慢晕开,她心中稍微安定了一些。
楚渡君看着她精致的侧颜,红着脸颊移不开目光。
*
楚云深将最后一名贼匪押进囚车里,卢传韫一脚踹开了紧闭的房门,屋子里被关押的百姓们瞬间慌乱起来,看到是官兵,才纷纷喜悦起来。
“大人,求您救救我们!”
“放心,我们就是来救你们的。”卢传韫目光在屋内扫了一圈,问:“哪位是沈十娘?”
屋里的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应声,卢传韫心下一沉,面色不由凝重起来,又问了一遍,“沈十娘,我们是你女儿找来的,你在这里么?”
依旧没人应声,这时一个老妪颤颤巍巍地抬了抬手,道:“大人,您要找的是不是这位夫人?这位夫人刚才身边确实带着女儿,只是她女儿已经跑了,她刚才受了惊吓,晕过去了,到现在还没醒。”
卢传韫走过去一看,老妪身后的草堆上躺着一名女子,女子面色苍白,有一副好面貌,柳眉琼鼻,细皮嫩肉,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女子,身上穿着粗布裙,头上簪着一朵白花,跟楚云深形容的一样,应该就是他要找的人。
卢传韫弯腰将女子抱了起来,一股清雅的香味拂进鼻间,卢传韫动作微顿,不由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女子。
沈十娘歪头熟睡着,柳眉微蹙,眉宇间带着一股可怜的柔弱,像不小心掉落山野的娇花,等着被人捡回去怜爱。
卢传韫皱了皱眉,将人抱了出去。
……
将沈十娘等人救出来之后,楚云深连夜将明芙鱼和沈十娘送到了明芙鱼的舅舅家,还找了位大夫给沈十娘和明芙鱼诊治。
下了马车之后,明芙鱼看向楚云深,深深作了一揖,郑重道:“多谢楚大哥帮忙,今日之恩,阿鱼定然不忘。”
“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楚云深笑了笑,神色愧疚道:“岿然离开之前叮嘱过我要好好照顾你,是我最近公务繁忙没顾得上,不知道你家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
明芙鱼轻轻点头,再次深深作揖,心里却清楚,不到万不得已她不能再麻烦楚云深了。
楚云深转身去牵马。
楚渡君走过来笑了笑,把剩下的桂花糖都塞进明芙鱼手里,“好好养伤,以后心情不好的时候多吃点甜的。”
明芙鱼抬眸,浅浅笑了笑,“嗯,多谢。”
楚渡君面颊涨红,又磕巴起来,“不、不用谢。”
明芙鱼看着他,语气温和道:“说话磕巴多练习会好的,不要因为尴尬就不说,我小时候说话也吐词不清,后来多说多练就渐渐顺畅了。”
楚渡君一愣,红着脸解释,“我、我不是……我就、就是……”
他越急就越紧张,越紧张就真的磕巴起来了,明明在别人面前说话都顺畅无比,偏偏在明芙鱼面前就磕磕巴巴。
楚云深牵马走过来,没听到他们的对话,拍了一下楚渡君的后脑,“走了。”
楚渡君只得上了马,不情不愿跟楚云深一起离去。
走出一段距离,他忍不住回头望去,明芙鱼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眉眼蕴着浅笑,熹微的晨光落在她的身上,像撒了一身淡淡的金光,光中的少女青稚柔美,那么那么好看。
……
沈丘阳走进家门,沈十娘端着茶走过来,笑了笑道:“兄长,喝茶。”
沈丘阳点点头,在桌边坐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沈十娘身子已经大好了,她看着沈丘阳,踌躇片刻,声音温和地开口道:“兄长,我之前说想让阿鱼去书塾读书的事,你考虑的怎么样?阿鱼以前在长安的时候一直都有读书,不曾落下过功课,她如果去了书塾,一定不会给你丢脸的……”
沈十娘带着明芙鱼已经来到沈家半年,沈十娘的父亲和母亲早就已经过世了,家里只有这位兄长和嫂嫂,还有他们的四个孩子。
沈十娘的娘家是书香世家,世代教书育人,家里有一间书塾,沈丘阳平日就在那里教书,他家的孩子除了已经出嫁的大女儿,剩下的都在书塾中读书,沈十娘看明芙鱼日渐长大,不想让她将书本耽误了,也想让她一块去读书。
沈丘阳放下茶杯,打断她道:“十娘,女子无才便是德,阿鱼一个小姑娘读那么多书做什么?你不是会跳舞吗?闲着没事多教她跳跳舞,过几年我就给她寻找一个好婆家嫁了。”
沈十娘柳眉蹙起,张了张嘴,还想再说。
沈丘阳的夫人赵氏走了出来,听到他们的对话,扯着嘴角冷声道:“妹妹,我们家开的是书塾,可不是善堂。”
沈十娘面颊窘迫,嘴唇颤抖了一下,赵氏虽然是她的嫂子,最近说话却越来越尖酸刻薄,她这一年就算见惯了人情冷暖,面对亲人这般态度,心中还是难免酸涩。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软声道:“嫂子,阿鱼去了只需添张桌子,不会给兄长添什么麻烦的。”
赵氏嗤笑一声:“笑话,笔墨纸砚哪样不需要钱?她一个小姑娘学了又没用,浪费这个钱做什么?”
“我会给阿鱼准备好笔墨纸砚的。”沈十娘攥紧了手里的帕子,面色微白,嗫嚅道:“秀红也是小姑娘,不也在书塾里面读书吗?”
沈秀红是沈丘阳和赵氏的二女儿,年纪跟明芙鱼差不多,正在书塾里读书。
赵氏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刻薄的笑了一声:“阿鱼能跟我家秀红比么?你可醒醒吧!还当阿鱼是以前那个富家人家的大小姐呢?我家秀红可是书香世家的淑女,将来是要嫁到大户人家去的,当然要多读点书,将来好方便管理后宅,你家阿鱼将来能做个贫苦书生家里的正妻就不错了,要想挑有钱的估计就只能做妾啦,又没有府宅内院要管,读书有什么用?”
沈十娘气得全身颤抖,红着眼睛看向赵氏。
沈丘阳像没听到她们的对话一样,老神在在的坐在那里喝茶,丝毫没有阻止赵氏的意思。
沈十娘正想发怒,明芙鱼从大门走了进来,跟她一同走进来的还有沈秀红,两人一同迈过大门,沈秀红身上穿了一件八宝锦绣石榴裙,头上戴着金钗玉环,在阳光底下闪烁着耀眼的光,明芙鱼身上只穿着一件浅粉的棉裙,头上戴了一支木簪,脚上的绣鞋是沈十娘亲手所绣,针脚极密,虽然非锦绣绸缎,但胜在舒适。
两人站在一起明明应该沈秀红更耀眼,偏偏大家的目光都不自觉落在了明芙鱼的身上,沈秀红长得像赵氏,眉眼透着一股尖酸刻薄气,穿着身上的锦绣衣裙只显得庸俗,明芙鱼面容恬静,透着一股淡雅祥和的气质,让人一看便觉得舒服。
沈十娘将眼泪忍了回去,轻轻笑了一下,阿鱼天生丽质,将来未必就嫁得比别人家的姑娘差。
赵氏神色却不悦起来,睨了明芙鱼一眼,冷声道:“阿鱼,你一个姑娘家不在深闺里待着,每天出去瞎逛什么,我们沈府可是书香世家,眼里容不得污秽,阿鱼你年纪也不小了,虽然不是沈家女儿,但你现在在沈家住着,得有点沈家的风骨,可不能做出有辱门楣的事。”
沈十娘脸色一瞬间白了起来,她经过上次被冤枉的事,心里就像被扎着一根针一样,赵氏的话无异于让她又想起了这段不堪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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