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2、第 292 章（1/2）

平南王与王妃将此事在心中盘算了一番,猛地脸白了心凉了。

若皇帝要保方敬雅，那么，为防泄密,今夜所有此殿中知晓此事经过明细的人,除了皇帝、皇后与太子——

全部灭口。

这夫妻二人所想的,殿内其他人也先后都想到了,顿时各有想法。

经历这一夜闹腾，方敬雅接连几次被不同的人打，不仅鼻青脸肿,且已吓破了胆，心中是最慌的。

他有自知之明,绝不认为皇帝会为了保自己而杀洛金玉等人,且以沈无疾的性情,又怎会当真将一家放到火上烤,沈无疾根本就是算定了要自己死！

方敬雅如此一想,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去到姐夫身前,拉扯着龙袍叫人：“皇上……姐夫！姐夫，我是你与姐姐看着出生长大的！你说过视我如半子！姐夫！姐夫！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我一念之差……姐夫，我愿领罚！但我罪不至死啊！方家只有我了！姐夫！姐夫……姐姐！姐姐！我要找我姐姐！姐姐救我！”

皇帝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个窝囊废。

可他虽是窝囊废，却也是他的妻弟,着实是他看着出生的。因岁数差得有些大，他着实视妻弟如半子。就算不说这些，光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皇后与他是结发夫妻,从当年那偏僻封地到如今稳坐皇位，相伴二十多年。

再退一万步，不说人情，只说权势面子。方敬雅是他的小舅子，难道真要“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沈无疾冷冷道：“此事实在不堪，若叫天下人知晓，皇室威严不再。因而只能立刻扑杀沈西风与周秋宁，方能证明此事乃他二人合伙捏造，用以陷害国舅，其心可诛。”

方敬雅含恨回头看他，想要破口大骂，却又本能畏惧，只好继续对着皇帝哭诉：“姐夫，我一直没说，沈无疾欺上瞒下，根本不将您与姐姐放在眼中，上次在军营之中，他对我百般威胁……”

西风愣愣地看着如此的方敬雅，说不清心中是个什么滋味儿。他二人开始得难看，当初结束得同样难看。却不料，到了如今，竟还有更难看的。

谢皖注视着西风怅然的神情，终于忍不住心中疼爱，将他一把拉入怀中，摁着他的后脑勺，让他埋首于自个儿温暖的脖颈间，再看不见那一幕。又捂住了他的耳朵，让他听不到方敬雅的声音，只听得到自个儿的声音。

“不是你的错。”谢皖温柔道，“人难免做做噩梦，醒了就没事儿了。”

周秋宁将目光从方废物的身上移到了西风与谢皖的身上，过了会儿，又移到了沈无疾的背影上。

沈无疾仍旧跪在那里，高昂脖颈，冷漠垂眸，一动不动，等待结果。

洛金玉亦没想到沈无疾此次行事居然如此刚硬，愣了好一会儿，可细想一想，竟又觉得并不惊讶。他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话来。

太子仍旧搀着他，目光却落在角落里的周秋宁身上。

……

再过了许久，皇帝示意展清水将方敬雅架到一边，又闭上眼睛，反复深呼吸，最终缓缓道：“方敬雅虽无耻，却罪不至死。沈无疾，朕不袒护他，也不偏心你。朕知道，你必定也料到了这个结果，你也绝非真就必须要他死，你只是想要朕能够公平公正地处置此事，给沈西风一个交代。”

沈无疾仍然不动不语。

“皇后那里，朕去说。”皇帝睁开眼睛，又长叹一声气，接着严肃起来，目视前方，谁也不看，只道，“即刻起剥夺方敬雅所有功名，往后三代五服内近亲皆不得为官；所有财产充公，人则立刻关入诏狱，交由三法司论罪定审，终审由洛——”

太子忽然跪倒在地，高声道：“此案若交由旁人终审，或有惧于母后身份轻判；若交由太傅，或有小人疑心议论太傅挟怨重判。儿臣请缨，愿为此案终审！”

皇帝一怔，看了他一会儿，道：“好。”

又看向脸色难看的平南王夫妇，犹豫一下，目光移到周秋宁的脸上，“周秋宁……你虽也犯下诸错，却亦是为局势所迫。一介弱女子，遭受如此诸多屈辱……情有可原。对你之坎坷命运，朕有放纵家属之嫌、有难逃之重责。今夜你之种种犯上无礼，不得有任何人与你事后计较。你自可写下休书，休弃方敬雅，朕会令内务府计算财物由朕私库补偿于你，聊表方家对你的歉意，也助你日后与你的孩子们安稳度日，你不可拒绝。至于其他，你还有何要求，就提吧。”

周秋宁面露些微讶异，看了皇帝一会儿，然后垂眸，道：“什么都可以提吗？”

皇帝叹气：“自然不是，也得看是什么要求。只是朕许诺，在朕所能尽力的最大范畴内为你达成心愿。”

周秋宁沉默了一阵，道：“我希望自己从此脱离平南王府，与平南王府任何人等皆无关系。尤其是我那对所谓生身父母……从今往后，我邱宁无父无母，无亲无族，改为邱姓，自立门户，生死嫁娶皆与旁人无关。”

平南王妃惊呼：“秋宁！”

究竟也是十月怀胎生出来的血肉，到此刻也流露出些许真情，“秋宁，你不要冲动！你如今身份尴尬，若没了平南王府的照拂，日后如何立足！便是日后要再嫁，你背靠平南王府也好再择佳婿啊！”

闻得此言，邱宁高声笑了起来。

半晌，她笑停，望着这个可恨又可怜的妇人：“你至此刻也不能明白……想来你这一世都不会明白了。道不同，不相为谋。平南王妃，我们之间无需再多言了。”

王妃还要再劝，被丈夫喝止：“你还与这疯子孽障有何话说！我平南王府倒是也不愿再收她！”

邱宁仿若听了天大的笑话，又仰着脸笑了好一阵，然后看向皇帝：“我再无别的要求了。”

皇帝点点头，叹道：“好，朕会立刻叫人为你办妥此事。日后，你若仍有别的难处，寻人往朕这递话便是。”

邱宁沉默片刻，今夜第一回跪倒在地，叩头道：“民女邱宁，谢陛下隆恩，陛下圣明，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