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第 202 章（2/2）
洛金玉又愣住了。
君天赐脸上的微微笑意依旧，可眼中已经冷了下来：“君亓为了富贵荣华，逼死了我的母亲与姐姐，害得我百病缠身。此仇不报，我愧为人。”
洛金玉正要细问，忽然想起许久之前，沈无疾曾说过：君亓当年曾将妻子献给先帝……
他眉间猛跳，不可置信地看着君天赐，却终究无法将那等荒谬的猜测说出口。
许久，君天赐道：“今日是君某生辰，君某不会撒谎骗你。”
洛金玉怔怔地点头。
君天赐细看他的神色，质疑道：“你是否听说过那事，已经猜出了原委？”
洛金玉一惊，心虚道：“我……我……”
君天赐用力咬住了牙根，削瘦的面皮上一阵抽搐，半晌，平静下来，淡淡道：“沈公果然好本事，这也能叫他查到。”
洛金玉低声解释：“不是他查的。当初为我翻案时，他想对君家穷追不舍，君太尉拿此事向今圣要人情——”
他话音未落，君天赐已经双目赤红，猛地一掌拍在石桌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洛金玉吓了一跳，急忙过去扶他：“常跟在你身边那人呢？”
君天赐一面咳嗽急喘，一面哆嗦着从怀中摸出药瓶，洛金玉急忙抢过去，打开倒了一颗喂他吃下。
君天赐渐渐平复，却仍是满面恨意，咬牙冷笑：“骨头都要被啃完了，他还能拿此事谋利！哈哈哈哈哈哈……”
洛金玉见他癫狂苍凉的模样，竟也受其感染，难受起来：“抱歉，不该提起此事，不说了——”
“本来是没打算说，可既然人尽皆知了，还怕说吗？”君天赐红着眼看他，像疯了，“索性说个明白，当年他君亓为逢迎先帝荒淫，竟与之共帐凌辱自己发妻！那时我娘正怀着我！”
洛金玉猛地睁大眼睛。真相竟比他之想象更加骇人荒谬！
君天赐仰着头，大笑道：“许多人猜我是先帝之子才受其宠信，也差不离了！哈哈哈哈哈……”
洛金玉将拳攥紧了又松开，松开又攥紧，张嘴欲言，却又不知该如何安慰。
许久，君天赐终于又冷静下来，微微笑道：“叫你见笑了。如今你与沈公便可相信君某是诚心反君了。往后若有计划，还望沈公行个方便。”
洛金玉点点头：“该转达的话，我都会转达给他。”
君天赐听出他弦外之音：会为自己保密母亲旧仇真相。一时间怔了下，竟有些受宠若惊：“君某还以为你会对沈公知无不言。”
洛金玉没接这话，转而道：“此事说完，洛某还有一事要问。”
君天赐知他有意扯开话题，心中柔软，道：“你问。”
洛金玉问：“养怡署是否并未解散，而只是转移地点？”
君天赐犹豫了一下，点头：“君某如今不能将地点告诉你，更多的你也别问了。”
洛金玉道：“若你今日所言非虚，你可是想在未来利用养怡署所造成之骇人罪名扳倒君太尉？”
君天赐抚掌道：“玲珑心肝儿，一点就透。”又道，“因此，还望子石帮劝沈公，暂且别对养怡署赶尽杀绝。”
洛金玉却断然拒绝：“无论你怀何等仇怨，只要养怡署再做拿人试验或炼灭城毒之可恶行径，我必劝沈无疾坚决灭之！”
君天赐叹道：“最多君某应承你，减少以人试验——”
“不是‘减少’，而是不许。关于灭城毒一类，同样不许。”洛金玉道。
君天赐摇头：“若如此，君某无法取信于君亓，谈何反他。”
洛金玉反问：“反他为何要取信于他？”
君天赐失笑：“以卵击石是你的做法。”
洛金玉纠正道：“是正人君子之做法。”
君天赐看他一阵，忽然问：“你忘了梅镇吗？若非沈公对你一往情深，君某亦愿意网开一面，你出不了梅镇。你会被梅镇上下活撕。事后，为安民，皇上不会追究你的死因，甚至会将你完全抹除。你确实是正人君子，可也确实是击石之卵。”
“我——”
君天赐打断他的话：“说起此事，说实话，君某至今仍对你有些微词。梅镇之事不止你愤慨，君某同样嫌恶他们的愚昧、贪婪与狠毒。君某与你一样觉得梅镇上下无一无辜。可却因你之执拗，君某要送给他们的天堂水被沈公夺走，令那些shā • rén帮凶至今仍苟活人世。子石，你难道不觉愧对无辜枉死者吗？”
洛金玉极为惊讶，道：“你竟敢主动言及此事！天堂水乃灭城毒，若非东厂及时截获，你已铸下大错！”
“梅镇上下都该死，死于毒药还是斩首，重要吗？”君天赐虽是问话，语气却十分笃定，分明已觉得：不重要。
“自然重要！”洛金玉怒道，“包庇罪与shā • rén罪所判不同，并不当都诛。就算我也觉他们该被重罚以警天下，可也得上官衙当庭请诉，一一定论，而不是像你那样直接灭城！”
君天赐像听到了笑话：“哈哈哈……这天下，除了孩童与你，还有谁会相信官衙？子石，这世上没有公义，只有利益和权力，你竟至今都还没懂这一点！”
“我——”
“再说养孤院。你以为，是你靠铮铮铁骨赢了此案吗？你错了！是因为养怡署元气大伤，皇上要利用你来打击喻系，平衡君、喻；是君系要借你之手伤喻家元气；是君某与沈公爱慕你，暗中护你；是喻怀良突然中风——若非如此，子石，你掀不起风浪，甚至早已被人割去头颅领黑市悬赏！就像当年一头撞死却于事无补的你母亲！”
洛金玉脸色苍白，眼尾却越发透红，星眸湿润，冷冷地看着君天赐。
君天赐心中一动，立刻便后悔了，急忙放柔声音哄：“抱歉，君某绝非有意提老夫人，你不要伤心，君某收回那话！”
洛金玉定定地看着讪讪的君天赐，许久，竟忽然冷笑起来。
君天赐一怔：“子石——”
洛金玉猛地开口：“所以，正直之人无用，人皆不必正直；罔顾法理道德者众多，就应众而效仿；倡导正直之人可笑，须先同流合污才有资格提修身治天下？”
因为激动，洛金玉的身子与声音都微微颤抖，但他握紧了拳，仍将每字每句都说得清清楚楚。
“可笑！”他高声道。
“宇宙存真理本德，非由人来决定，更不可能任人捏造！世间乌烟瘴气非是天地道理有错，而是人有错，且是几乎人皆有错！若只有堂上gāo • guān错了，他们就当不成gāo • guān。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若舟分明是坏舟却仍能浮于水面，只能说明水就是坏水！你说你要与坏舟一样坏，方能以坏制坏，我便告诉你，最终你也不过是成为同样的坏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