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第 114 章（2/2）
洛金玉虽一路躲过了东厂的追踪，然而他心知最险要关卡尚未过去。
——最险要之关卡不在于路途中，而在于目的地：宕子山。
他曾对沈无疾透露过宕子山，想必东厂已在那守株待兔，只等他一露面，就将他扭回京城。
唉，当时怎就说了呢？
可悔也晚矣，洛金玉只能振作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思索对策。
转眼间，距洛金玉离京已有一个多月。
随着宕子山越来越近，不仅洛金玉越发凝重，宋凌也好不到哪去。
——洛金玉要躲东厂，宋凌则要躲玄界追捕。
好在临近宕子山地界前一日，宋凌总算找到了合适自己的躯壳，哪里还顾得上对方生气仍旺，径直钻了进去，一口吞掉原来的人魂，将肉体占为己有。
一切妥当后，宋凌新附上的这具躯体睁开眼睛，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正要赶去寻洛金玉会合，忽然眯起眼睛，冷冷地看着推门进来的人。
待看清了来人，他微微一怔。
这人倒头就拜：“胡离拜见少族长。”
宋凌淡淡道：“我见过你。”
这人仍跪在地上，恭敬道：“许多年前，在灵境之中，少族长救过我。”
——正是当初灵境中那个北林门人狐杂种。
多年过去，他的面容没什么变化。令宋凌质疑的却是这人穿着绣有灵狐族徽的衣裳，且看制式还非寻常外门族亲，是在族内有些地位的。
宋凌这些年自顾不暇，并不知族中如何了。然而他也对这些因果前后没有兴趣，一心挂念着玉衡，正要离去，胡离拦住他道：“族长令我来寻您。您且留一时三刻与我。”
宋凌只好道：“说！”
胡离低眉顺眼道：“为搭救少族长，灵狐族一直在宕子山附近严密布置。从您与玉道长踏入宕子山地界那刻，族长和浮门便都察觉到了。”
宋凌脸色大变，正要夺门而出，又被胡离拦住：“少族长别急，此刻玉道长已在我们手中。”
“他在哪？”
胡离道：“属下正要带您去见他。数百年前圣人定下盟约，玄门不得轻易干扰人间，否则天道制裁。因此玉道长投胎为人后，灵狐族不便对他动手。但如今他自投罗网，族长已施妙计，叫人族绑了他，将他送到少族长房中。”
宋凌越发疑惑：“说清楚些。”
“近些年来，宕子山附近妖邪横生，尤其临近那条大江的江龙王没能度过大劫，身陨后叫黑蛟怪占了巢穴。黑蛟怪兴风作浪，扰得此处百姓不得安宁。他们与之谈判，每年选一男一女送下江去。”胡离道。
宋凌曾是修道之人，闻得这事，一时忘了自己曾在愤懑中造下的杀孽，不屑道：“荒谬！浮门不管？”
胡离道：“浮门派了人来，可黑蛟怪每次逃脱，附近村镇定有洪灾，倒是激起了民愤，百姓纷纷指责浮门不是，甘愿每年送人祭江。既是凡人自愿，按照规矩，浮门不便干涉。”
宋凌听出了他弦外之意，皱眉问：“黑蛟怪与灵狐族是何干系？”
胡离道：“少族长果真聪慧过人。黑蛟怪这一切皆是灵狐族精心谋划，本是为了削弱浮门在百姓心中威望，由灵狐族取代香火。如今凑巧少族长与玉道长同时前来，便叫灵狐族潜伏在凡人中的‘神官’告诉凡人，若要更长时间平息黑蛟怪的恶性，最好给他娶妻。”
宋凌一怔：“玉——”
胡离笑道：“是，玉道长正是要与少族长结亲了。”
洛金玉醒来时，头有点疼。
他这几日乔装打扮，徘徊在宕子山脚下的梅镇，迟迟不敢再进。
——近日宕子山各处都被东厂紧密把守，说是当朝权宦沈无疾沈公公最要紧的宝贝被偷了，疑似要来宕子山销赃！
洛金玉只得先寻了一处民居租下，都不敢住客栈。
房东是一对慈眉善目的老夫妇，待洛金玉很热情，还拉着他去家中用食。
不料洛金玉一杯果酒下肚，就晕了。
再醒来时，洛金玉手脚动弹不得，口也不能言语，只能眼看着陌生妇人给自己换上了凤冠霞帔。换好衣服，又拿着脂粉在他脸上涂涂抹抹、议论纷纷。
“可真是位俊俏公子。”
“可惜……”
“说不定是享福去了！”
洛金玉甚至怀疑这是沈无疾指使的恶作剧，用以惩戒他私自离京！
然而并不是。
打扮完，妇人们打开房门，放进几名有老有壮的男子。这些人在屋内讨论了一阵，洛金玉细心倾听，大致明白了事态。
梅镇本是富庶之地，依山傍江，风调雨顺。然而，自十多年前一场接连半月的雷霆大雨后，一切都变了。镇子内外时不时风雨大作，江上几乎不许人靠近，出一艘船，便翻一艘。
高人掐指一算，说是镇守江中的龙王被一条黑蛟怪灭了。黑蛟怪从此占据龙宫，兴风作浪。
高人亲自下水去与黑蛟怪一番交涉，竟全身而退，对镇民道：只要他们从此封了龙王庙，改奉蛟仙为尊，敬献烟火，又每年送上一男一女两个活人去龙宫奉承，从此保他们一方平安。
镇民们起初不肯，当下便有人要去宕子山浮云观中请观主出山降妖。
正当此时，天上忽然刮来怪风，挟着黑乎乎不知什么东西。
镇民们吓得四散，躲在屋内，听得外面稀里哗啦一阵乱响，好容易停了，几个胆大的先出门去，震惊半晌，叫喊起来。
——原来，刚下的那阵雨，竟是铜钱雨！
也不知是谁最先壮着胆子捡了几枚，随后一拥而上，转瞬之间，就抢了个干净。
待他们抢完铜钱，高人道：这场铜钱雨便是黑蛟下的。黑蛟与他承诺，只要镇民应允他的条件，从此别说铜钱雨，就是白银雨、金子雨，甚至美人雨，都下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