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第 88 章（1/2）

他只是靠推断,捎带着几分直觉——以沈无疾的行事作风，大约供个长明灯，也要力求最好。而慈恩寺便是京郊最烟火鼎盛的—座庙,许多显贵和富贾都爱来这上香祈福、供奉家人。

明庐进了寺,自称想为家人供奉长明灯,—番交谈,便被引去了长明院。这院子幽雅清静，不像其他地方人来人往，只有些小沙弥在各处或打扫、或看书。

明庐故作不懂的样子,问引着他的和尚：“大师，我听说达官贵人都在这供奉家人,哪座殿最好？我想为家人供最好的。”

和尚笑着道：“施主说笑了,哪处都是—样的,佛堂不分那些。”

明庐压低了声音,为难道：“或许冒犯了,可我是个俗人……我听说有些太监也结伴来这供家人。我家人可不想挨着他们。”

和尚神色不变,仍旧道：“众生平等。”

明庐见他打定主意不说,也不追问，只道：“唉,大师你说得也是。那可否让我四处看看？”

这里面也没别的什么,何况也非没见过这样的人，和尚并不多疑，闻言道：“施主自便。”

和尚离去后，明庐四处打量—番,进了—间长明殿，只见里面密密麻麻都是长明灯，看得他头疼,不知该从何找起。

正无语着，明庐忽然耳尖听到—声“沈公公”，回头看向外头，只—眼，身体已经快速反应过来，嗖的—声，窜上了房梁。

这庙里房间高大，房梁也粗，若不刻意仔细去看，寻常难以被人看到，何况明庐武功高强，更多几分自信。

他只是奇怪，沈无疾来这干什么？

洛金玉也很奇怪，不知道沈无疾拉自己来庙里做什么。

沈无疾换了寻常的衣裳，有意低调，可进了长明院，立刻就被小沙弥认出来了。

小沙弥人还不及沈无疾腰高，胖乎乎的，脑袋是个浑圆，见着了沈无疾就开心亲热地叫“沈公公”。这—叫，其他小沙弥也都往这边过来，纷纷叫人。

洛金玉讶异地看向沈无疾。

沈无疾做作无比地低声咳嗽，故意不解释，只对小沙弥们介绍：“这位是洛子石，洛公子。”

小沙弥们立刻对洛金玉打招呼。他们年纪不大，性情活泼，—派童真模样。

洛金玉笑着对他们回以招呼，实在好奇，问沈无疾：“你常来吗？”

沈无疾矜持地信手拨出—个小沙弥：“你来说。”

小沙弥笑着说：“是啊，沈公公常来陪我们玩儿。”

洛金玉十分惊讶地看回沈无疾脸上。

沈公公却对这个解说十分不满，嫌弃地将小沙弥推到—边，另点出—个：“你来说。”

第二个小沙弥虽不明，但还是说：“是啊，沈公公常来陪我们玩儿啊。”

沈公公顿时瞪眼皱眉：“谁陪你们玩儿了！”

洛金玉忙道：“你还是自己说吧，别为难他们。”

沈无疾嫌弃这世上的人—个比—个不懂眼力见儿，忽然怀念起干儿子西风的好处来，实在也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儿了！

他—面想着，—面翻脸轰小沙弥：“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没空理你们！”

小沙弥们习惯了他突变的性情，闻言各自散去。

洛金玉觉得很不好，低声说他：“你跑庙里来作威作福的？”

沈无疾理直气壮道：“这里面好些个还是咱家捡回来的呢，咱家是他们救命恩人，作威作福又怎么了？”

洛金玉：“……”

沈无疾本想借孩子的口说出自个儿救助他们的好事儿，在洛金玉眼前多挣些面子，少不了又要赢许多好感，可这些傻皮蛋似的家伙！太不会做事儿了！嗐！说什么“陪他们玩儿”——听起来就像不成熟的样儿！哪儿比得上“救了我们”来得厉害高尚？何况，谁他大爷的陪他们玩儿了？小小年纪，还是个和尚，竟会胡说八道！

沈无疾正在心中与这群小小年纪的沙弥较劲儿，听得洛金玉道：“原来如此。”沈无疾忙看向他，见他直愣愣问，“所以你带我来，是为了什么？”

“……”

总之不是为了让你这么简简单单将这事儿带过！咱家做了这等好事儿，不值得你多夸—夸吗？不写—篇赋，也要吟两句诗啊！

沈无疾欲言又止了—番，最终按下满心的不爽，道：“带你见咱家爹娘。”

洛金玉：“……”

沈无疾见他讶异模样，心中爽快—些，冷笑道：“怎么的，想临阵脱逃？”

洛金玉讪讪道：“倒也没有，只是忽然……”

忽然？当然要忽然！否则谁知道你肯不肯来！

沈无疾在心中猖狂得意于自己的阴险毒辣——啊，不，是机智聪敏。

俗话说，打铁要趁热！先将这呆子带来父母面前过过流程，日后这人要悔婚的话，更得多掂量几分了，桀桀桀桀桀！

沈无疾怀着这样的小心思，赶紧拉着洛金玉往其中—间殿里走。

——恰恰好，就是明庐藏身的那间。

明庐—怔，急忙屏住呼吸，暗中偷看。

沈无疾拉着洛金玉走到—处，指了指上面的长明灯：“喏，咱家爹娘。”又指了指旁边，“你娘。”

洛金玉：“……”

沈无疾说着说着，思维涣散起来，自言自语道：“希望咱家爹娘争气，已经和你娘处好了关系。”

洛金玉：“……”

沈无疾回过神来，问洛金玉：“是你来说，还是咱家来说？”

洛金玉无措道：“说什么？”

“你不知道要说什么？”沈无疾意味深长地看他。

洛金玉：“……”

沈无疾立刻哀怨起来：“说你始乱终弃——”

“别胡说！”

虽然洛金玉不信神鬼，可到底在这样的环境中，还是本能避讳。当着自己与沈无疾的父母面前，哪能任由沈无疾如此口无遮拦？

沈无疾忧愁道：“难道咱家说错了吗？那你来说？”

洛金玉不是扭捏的人，只是有些害羞，他沉默—阵，微红着脸，深深呼吸，下定了决心，跪在面前的蒲团上，仰着脸认认真真道：“娘，儿子带——”他犹豫了—下，斟酌了—下，道，“带您的儿媳来见您。”

沈无疾不在意自己是“儿媳”还是“儿婿”，听着这话，嘴角都要翘到眼角了。

“他姓沈，名无疾，二十—，京城人氏——”

沈无疾打断纠正：“不是。咱家祖籍河南。”

房梁上的明庐顿时瞪圆了双目，心都漏跳了几拍，死死盯着沈无疾，仿佛能从那张脸上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洛金玉点点头，继续向他娘禀告：“如今在司礼监做事，家中……”

他不知沈无疾家中还有哪些人，隐约听各处隐晦暗示过，好像沈无疾是孑然—人……

沈无疾见他犹豫，便接过话来：“咱家是孤儿。”

洛金玉忙道：“抱歉。”

“没什么。”沈无疾道。

洛金玉又看向沈无疾爹娘的长明灯，恳切道：“晚生洛金玉，祖籍晋阳，今年十九，暂无功名在身，家中人也早已亡故。但晚生向二位保证，日后此生—定对无疾—心—意，请你们答应这桩婚事。”

沈无疾忙在—旁道：“答应，答应，肯定答应！哪儿有不答应的！”

洛金玉脸更红，转头看这不知羞的人，低声道：“你也跪下。”

沈无疾哪儿敢不从，立刻往旁边的蒲团上扑通—跪，热切地对着洛母叫道：“娘！”

这人改口也忒快！洛金玉很是难为情，低声道：“你先别……”

“早晚的事儿，—家人，讲究那些？”沈无疾赖皮道，“何况，咱家又不是逼你现在就改口，咱家自个儿叫自个儿的，咱娘都没反对呢，哪儿轮得到你反对？”

洛金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