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 62 章（2/2）

第三天，那庄子离奇失火。被关在里面的十几位试子，无一生还。

那一夜，喻怀良与齐虚谷就在庄子外，正要叫人救火，就被吴小将军绑走了，一路上只听到庄子里面尖利的惨叫声，像炼狱里发出来的，令人汗毛倒竖。

吴小将军强行将两人塞进马车，送出了京城，和他们说，已经为他俩打点过了，三年后放心再来考，只是这事一定不要再提。

那是喻怀良第一次窥到黑暗。

三年后，喻怀良与齐虚谷再度上京赶考，其实世道仍没变多好，只是这回有吴小将军打点，他俩侥幸，没落榜。

喻怀良对自己平生所读的圣贤书产生了许多的质疑，可是没有人能回答他的质疑。

他置身黑暗，不敢独自举起火把，怕会成为众矢之的。他只能随着众人一起在黑暗中摸索。最多，他不和其他人一样，还会去扑灭火种。

可也仅此而已了。

再往后，大半生的官场沉浮，有了如今的喻首辅、喻阁老。

喻怀良也说不清楚自己是否装老耳昏聩久了，当真耳花了，否则，怎么那日齐虚谷的话总在自个儿耳边响个没完没了呢？

他总是听见齐虚谷在问：你还记得西郊独院吗？

西郊独院，就是烧了那十几位试子的地方。

他自然记得，他记了一辈子。

那把火烧死了十几条活生生的人命，也烧死了他和齐虚谷未出茅庐的两颗天真稚子心。从此，他喻怀良精于世故，齐虚谷与世无争。

而如今，黄土埋到了脖子根儿，齐虚谷这小老儿倒发起了少年狂，喝了几两马尿，哭着将当年那十几个人的名字一一喊了出来。

他沉默听着听着，终于也老泪纵横。

……

众人一时无话，殿内沉寂许久，最终，还是皇帝开了口：“阁老意欲如何？”

喻首辅缓缓睁开双眼，浑浊中显露出几丝清明，道：“吴为上疏弹劾了司礼监掌印，就得查清楚他弹劾的是否属实，若属实，该罚的罚。”

皇帝心中一惊，看向沈无疾。

沈无疾心中却无比得意。他比谁都清楚喻首辅说这话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因为，齐虚谷就是他沈无疾请出山的！

看来，喻首辅是被齐老说动了。

沈无疾不动声色，摘下自个儿宝穗帽子，捧着跪下，道：“奴婢请皇上做主。”

皇帝沉默片刻，目光从喻首辅逡巡至沈无疾，最终道：“你们都说到这份上了，好，那就查！”

……

沈无疾回到府中，门房迎着上去，讶异道：“今儿这么早？”看清了，更惊讶，“老爷……”

只见沈老爷头上的官帽不翼而飞，身上也换了极普通的淡青色单色宦奴服。

更令人且惊且疑的是，沈无疾身后还跟了十几个御林军。

连何方舟见着了也微微皱眉，却没出声。

沈无疾自个儿倒是神情自若，没理门房，朝何方舟道：“里头有锦衣卫，外头是御林军，咱家这府里固若金汤，看哪只苍蝇飞得进来！”

何方舟陪着沈无疾进了府，回头看一眼御林军没跟进来，只是守在府外，便低声问：“又怎么了？”

“没什么，今儿开会，将吴为那事儿翻说出来，喻阁老说要查清楚吴为弹劾事项是否属实。”沈无疾轻描淡写道，“因此咱家暂且待职在家，司礼监由展清水代管。你可高兴了，这段日子展清水有得忙，不会来寻你麻烦。”

何方舟一怔：“可吴为弹劾的，是属实的啊。”

沈无疾嫌弃地看他：“也就看着精明样儿！”

何方舟又想了想，恍然大悟道：“你想借此机会，将洛公子那冤案翻出来重审？”

当日沈无疾叫锦衣卫去请齐虚谷出山，自然是通过了何方舟的，因此他知道些事儿，又想了想，道：“不料齐老还真能说动喻阁老。当时我还真有点不信，谁不知喻阁老出了名的明哲保身，齐老也一生都与世无争。”

“齐虚谷和他是少年朋友，终究是不一样的。”沈无疾淡淡道，“至于齐虚谷，他在太学院就极欣赏金玉。后来，金玉出事儿，齐虚谷紧跟着辞官归故里，绝非巧合。显然他心中是有气性儿的，并非面上那样温吞。”

何方舟点点头，又道：“只是这关头，邙山的事儿还没解决，又将洛公子扯进来，你应付得来吗？”

“为什么应付不来？”沈无疾反问，“都是君亓的帐，自然是一次算清楚。”